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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里铺新编老故事

来源:二胡 时间:2023/2/1

《三十里铺》编剧:秦也嘉措1、三十里铺村外日淡入:初升的太阳照耀着三十里铺几近荒凉的沟沟壑壑,烟雾缭绕的三十里铺在鸡犬吠鸣声中渐渐苏醒,清脆悠长的“信天游”环绕着三十里铺村。画外音:黄土高原的这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给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性灵涂抹上了难以褪去的性格底色,豪放、苍凉似乎是抵抗自然的力量,然而那一曲曲情意悠长的信天游却又滋润着万物生长,就如我们的主人公凤英和双喜一样,在信天游的情意悠长里,演绎着人生的悲壮和苍凉。出字幕:三十里铺。长工常永昌头上挽着羊肚子手巾站在凤英家的院畔上,手里拿着放羊铲子在院畔的土塄上有意无意地铲着黄土,嘴里却酸溜溜地唱着“走西口”,眼睛却看着院畔下面河道岸边的柳树林。凤英爹:永昌你瞎嘶声什么了?(走出院门)永昌:我放羊起身呀。(收起放羊铲,扛在肩上)凤英爹看着永昌扛着放羊铲走出院畔,向院门外右边的小路径直上了山,只听见远处传来永昌“小妹妹我实在难留……”的声音,凤英爹没有立即转身回去,而是站在院畔上,探着身子向河道里的柳树林看着。

凤英爹:凤英……凤英……凤英没有应声,只是和双喜躲在河道里的柳树后面,两人屏住气互相看着,抿了嘴笑。双喜:要不你赶紧回去,迟了你爹骂你呀。凤英:不要紧,今天就是推磨,都推了三天了,还不让人歇一歇?人没事,牲口能受得了?(看着双喜笑笑)双喜: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你爹见了我有哈鼻子吐痰的。凤英:我爹就那样,你又是不知道?双喜拍打着柳树的躯干,眼睛透过树梢看着渺远的蓝色天空,明亮的眼睛即刻又看着凤英,嘴角漏出一丝笑意。双喜:你说咱们……没有等双喜把话说完,凤英爹又在院畔上吼着,吼叫声里夹杂着骂骂咧咧。凤英没有应声,看着双喜,眸子清澈见底。凤英:你别忘了,后天咱们赶集的事。凤英说完,捋了捋头发,走出柳树林,向院畔下的小路走去,给她爹应了一声。双喜左手托着柳树,探出身子看着凤英的背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2、凤英家内日凤英爹:你这一天的不见人影,你弄甚了,女娃家要知道轻重哩,你爹我好歹是个有脸面的人。(拍打着自己的脸)

凤英:我咋了?我哪哒哒给你丢脸了?我不就是跟双喜哥啦两句话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凤英爹转了身,把烟锅从嘴里抽出来:你还有脸面说跟双喜啦话?双喜是什么货色?一个穷球打的炕板石叮当响的揽工小子,你就说你有什么话和他啦?你说?凤英:人家人穷志不穷,一个年轻小伙子能穷一辈子?在咱这三十里铺有几个能写会算的?我敢说就双喜哥一个,你信呀不?凤英爹:你给老子闭嘴,什么狗屁双喜哥,以后少给老子跟他黏黏糊糊的。凤英眼里噙着泪大声地:我就不,我就要跟双喜哥好。凤英娘听见父女两嚷的不可开交,从窑里走出来。凤英娘:你个老东西,哪有这么说自家女子的?人家双喜到你家提亲了还是说媒了?你这么猜测凤英,再说双喜那娃也还不错。凤英爹:你给老子闭嘴,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你瞎球说甚了。凤英娘被凤英爹这一句呛的干瞪眼,拉了凤英往窑里走。凤英爹看着娘俩的背影:别指望和双喜好,除非他狗日的有一百石老麦二百只羊。凤英的声音从窑里传来:腐朽的地主……凤英娘:啊呀死女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3、凤英家外日傍晚时分,永昌赶着羊回来,和几个长工在前院给驴放草,说说笑笑。

二蛋:永昌哥,我今天来的路上买了一瓶烧酒,一会儿给咱唱两句,助助酒兴。换娃:就是,你是咱这十里八村有名的喇叭。永昌:唱个球,你么见掌柜的那张驴脸拉的二尺长,小心给你筛子尿不满着,不要伸张,咱们喝咱们的。永昌几个人说着笑着围坐在磨台子上,二蛋拿出一瓶酒,换娃从兜里掏出前沟打的枣子放在磨盘上,一人一口地尽情喝起来。几个人喝了半瓶酒,有一句无一句地啦着家长里短。二蛋:永昌哥,你给咱唱两句,掌柜的早歇了。换娃:就是,掌柜的早歇了。永昌转身透过院门看了看正房的门,只见门帘晃动,不见人影,嘴角挤了一丝笑,摇了摇头。二蛋:永昌哥,酒都给你备了,你不能嘴这么硬啊。换娃:就是,吃了人家的嘴短。永昌笑着没好气地把一颗枣核扔在换娃的头上,不料凤英从院门出来。凤英:一个大男人喝了人家酒,唱两句信天游都不行?还不如喂驴了。换娃哈哈地笑着:就是,还不如喂驴了。永昌斜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凤英,借着酒劲打量着这个站在面前的姑娘,两条浓黑的麻花辫搭在高高凸起的胸前。永昌:你想听什么,哥给你唱?

凤英:谁是你妹子?少骚情。(眉头皱了皱)永昌:好好好,大小姐,你想听什么,给你唱个全乎的(斜了眼看着二蛋和换娃)凤英:传言你是咱这十里八村的大喇叭,会唱的信天游肯定不少,那你就给咱唱《一碗碗谷子两碗碗米》怎么样?换娃:就是这首,《一碗碗谷子两碗碗米》。永昌看着凤英,挤了一个笑:好,献丑了。满山洼的都是永昌的声音,伴着鸡鸣狗吠声,把院门前那个杨树的叶子震地窸窣作响。凤英:永昌,你出来,站在院畔上唱。永昌和二蛋、换娃一起出来,站在院畔上,看着黄昏将尽时分的三十里铺,河道里的柳树的枝条伴着清风在空中摇曳着,河对岸的几户人家也陆续上了灯,萤火般的灯光点缀着村子的静谧。永昌:想听什么,今天我常永昌豁出去了。凤英:还是刚才那首。永昌:好。永昌仰了脖子,满河道里全是《一碗碗谷子两碗碗米》。4、双喜家内夜双喜和他爹娘围坐在炕桌上吃饭,油炝菜团子香味溢满窑洞,双喜低头吃着饭,耳朵里却是对面洼永昌的歌声。双喜娘:双喜,你和凤英有好几天不啦话了吧,咋了?惹凤英那姑娘生气了?

双喜:没有,就是他爹看得紧,么空。双喜娘:凤英那姑娘见了人尊大尊小的,你还别说,见了我一口一个婶儿的叫着,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性又好,人还俊俏……双喜爹:你别说了,你喜欢又能咋,郝掌柜能把姑娘嫁给双喜呀咋的?双喜娘:只要凤英那姑娘愿意,我讨吃要饭也要给双喜娶过门。双喜爹:你没听村里人传说?郝掌柜嫁女子要一百石老麦二百只羊,咱这穷光舍业的,我怕人家眼皮子都不抬。双喜娘吃着饭,拿眼看了一下双喜:双喜,你倒是说话呀,凤英到底是个甚意思么。双喜不抬头,只往嘴里扒拉饭:放心吧,我和凤英只是迟早的事,按郝掌柜的意思,咱三十里铺谁能娶得起?永昌唱着《一碗碗谷子两碗碗米》画外音:一碗碗谷子两碗碗米,面对面睡觉还想你……双喜吃完饭用右手的大鱼际揩了一下嘴,跳下炕出了门,来到院畔上,抬了眼看对面洼凤英家的院畔,门楼下挂着一个火红的灯笼,灯笼微弱的灯光前几个人站在院畔上听永昌唱歌,站在靠右侧的正是凤英。5、双喜家外夜双喜看着对面洼郝掌柜家院畔上站着的凤英,虽然不那么真切,却还是不由得抹了一下脸。双喜双手搭在嘴上,生怕漏了气:对面洼的那个圪梁梁上,站着一个谁?……

对面洼听见双喜的歌声,即刻没了声音,随即又传来凤英的说话声。凤英:永昌,你唱不,赶紧的,不要狗肉不上了抬杆秤,你接着对。永昌:我才不唱那酸曲儿呢,我一个大老爷们咋唱?凤英:你就那么唱么,黑灯瞎火的谁看见你的脸面?永昌:跟你对我甚也不说,跟对面洼的对歌糟蹋我大喇叭的名声了。凤英:永昌,你给我听好了,你不对的话,从今往后你就再不要跟我说话。双喜咧着嘴听见永昌窸窣的极不愿意的声音,轻声咳嗽了两下。永昌没好气地:我是上辈子把屎吃了,凤英,你把我的眼睛捅瞎了行呀不,免得看见你们大半夜的打情骂俏——唱,唱还不行吗?我们祖上十八代欠你的。凤英:唱你的,你那嘴咋那么碎呢?永昌仰了头:我就是你那要命的四妹妹……双喜刚要接着唱下一句,只听见郝掌柜家的大门嘎吱响了一声,站在院畔上的几个人笑着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院畔上一个佝偻着身子被火红的灯笼微弱的光拉长身影的郝掌柜。郝掌柜向院畔下的土坡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妈了个巴子的。6、村外大路外日

转眼到了去镇上赶集的日子,路上显然多了很多人,人群花花绿绿的,有的赶着毛驴驮着粮食的,有的挑着担子的,说笑着从黄土路上走过。双喜自然也在人群中,身上虽然没有新衣裳,旧衣服却洗涮的干净利落,刚刚在家洗了头发,身上的胰子味还不曾散去,就着一个土堆,弯腰拍了拍布鞋面上的灰尘,眼睛却在村口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赶着毛驴的双喜的三叔看着头发锃亮的双喜:双喜,洗那么干净,你是看婆姨个呀?双喜:叔,净说笑,我给我娘到镇上买两副膏药。三叔:你爹给你办整下一百石老麦了?双喜笑笑知道村里的闲话:快了,今年的收成好点,别说一百石,就是二百石也不成问题。三叔:哟,哟,听你这口气,你家是地主么。双喜笑笑:地主有什么好,我是正儿八经的农民,我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三叔:好,好,就你小子能,相跟着走还是?双喜:三叔,你走你的,我不急。三叔笑笑没说什么,右手在驴屁股上拍了一下,唱了一句“张连卖布”向镇子的方向去了。双喜站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下,看着路过的人群,不时地有人给他笑笑,然后窃窃私语地走过去,他不在乎这些,间或地捋着头发,眼睛瓷瞪瞪地看着村口的方向。

村口走来郝掌柜的邻居,双喜的堂弟三平,左腿裤管挽在小腿上,漏出红色的袜腰,急匆匆地向双喜走来。双喜:狼撵你了还是咋了,走那么快?三平:赶紧走,听说镇子上今天来说书的张书匠,咱也好好听听。双喜:你先走,我等凤英。三平:还等个甚,今早听见郝掌柜又数说凤英着了,估计是够呛能来了。双喜:不可能,我们俩说好的,凤英是守信用的人。三平笑笑:凤英是个好女子,可郝掌柜那张驴脸,白瞎了凤英那女子,咋?你还真能办整下一百石老麦了?双喜:暂时办整不下,等我把凤英娶过门,慢慢给他爹办整不就是了?三平:你这是狐子偷鸡,啥时候能还?双喜:男人要有志气,区区一百石老麦能误了事?三平:可惜我没有你那志气,要不我也想娶凤英那样的婆姨。双喜推搡着三平,笑笑:那是你哥的婆姨,你别惦记。三平:我倒是希望你们真能成,可是他们家的长工永昌那小子可惦记着凤英哩,那小子是个有名大喇叭,歌唱的不赖,受苦又是一把好手。双喜:不要紧,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怕什么,况且凤英的心里装着我呢。三平看了看村口:双喜哥,咱走吧,凤英肯定来不了,再迟了张书匠都走了。

双喜:你先走,我在等等,凤英说好的要来的。三平看着双喜佯装镇定的样子,笑笑:多少英雄汉难过美人关哪!双喜:你走你的,哪那么多废话,小心我揍你。三平嘻嘻哈哈地笑着,把衬衣搭在肩膀上,吹着口哨扬长而去,只有双喜还站在那棵杨树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行人越来越少的村口方向。7、镇子集市外日镇子上人头攒动,叫卖声夹着人群的嘈杂声,在镇子中心的土广场上,搭着一个塑料棚子,棚子上的一角挂着扩音喇叭,正是张书匠咿咿呀呀地说书,双喜灰塌塌地一脚踏进镇子的牌楼就听见三弦和着二胡的声音,他没有心思看镇子马路两边琳琅满目的景致,径直向中小广场走来。双喜走到中心广场,站在集聚的人群后面,看着台子上面的张书匠,四个人坐在一张横条桌子后面,吹拉弹唱一应俱全,张书匠则站起来,手里打着竹板,抑扬顿挫地说唱着:弹起三弦定准音,说一说咱这陕北的受苦人,山大沟深是天注定,生下就是些揽工人,一年四季揽长工,起鸡叫睡半夜被人折腾,填不饱肚子还落下一身病,哭爹喊娘是没人心疼。男妇女人你们扪心问一问,谁不希望老汉好娃娃亲,坐在炕头吃上一碗荤炖,如今这世道终究是一场空梦,听说延安来了一队红军,专为咱们老百姓谋福音,打土豪分田地已然施行,革命的春风正烈日浓浓,要想实现咱揽工人的梦,只有投身参加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啊……人群中有人拍手,大声地:好,好,说得好……聚集的人群似烧开了水,鼓掌,呐喊,即刻淹没了塑料棚上传出的扩音喇叭的声音。

双喜眼里闪着泪花,不停地拍着手,看着台子上的张书匠,看着

扩音喇叭,看着喇叭上面蔚蓝的天空。三平看着人群中的双喜,三蹦两跳窜到双喜跟前,激动地:双喜哥,咱揽工人有希望了,你想当红军不?双喜含着泪,眼睛还在看着天空:没有我双喜不敢干的,怕个球。三平:我问你想当红军不?双喜:为甚不?三平:那咱咋去?两个肩膀扛一张嘴去也不行啊。双喜:不急,有的是办法。三平靠近双喜:甚办法?没等双喜告诉三平到底是什么办法的时候,台上突然冲上几个手里端着步枪的国民党兵,领头的一脚踢翻横条桌子,在张书匠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张书匠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领头的捡起掉在地上的话筒,嘴靠在包着红布的话筒上:各位乡党,莫要惊慌,我是咱满堂川镇的国民党革命第三旅七五二团三营营长李克彪,这姓张的书匠不好好给大家说千年古朝,在这他娘的鼓吹什么革命,老子今天不崩了他,就不是站着撒尿的。李克彪这么一说,人群从刚才的不知所措到慢慢四散开。李克彪哈哈一笑:各位乡党,莫要走,听我说,咱都是农民,老老实实在家把庄稼营务好,多打几石粮食不更踏实?不要听这些说书的胡求瞎说,革命那都是像我一样这些当兵的事,和咱老百姓没甚大关系,好好回去种地去吧,大家都散了吧,记住,不要听这些说书的

胡求瞎说。李克彪说完,骂骂咧咧地让手下的几个兵把台子上张书匠四个人一前一后端着枪押着走向镇政府。人群在李克彪训完话后,都即刻四散开去,消失在街道的叫卖声里,镇子又如往日一样平静。双喜和三平从中心广场散了后,一起往镇子南端的杂货部走去。三平:双喜哥,我看当兵不能当国民党的兵,你看把张书匠打的,哪有这样的兵,听说山西那边的日本人就是这么打老百姓的。双喜:就是,既然国民党的兵这么打张书匠,证明张书匠说的一定有道理,听说南边的打土豪分田地以后,农民都有自己的土地,还有耕牛,按张书匠说的,咱这里也应该有希望了,只是红军暂时还没到咱们这里,咱们得去当红军,咱们自己给自己谋福音。三平:双喜哥,我信你,咱甚时候动身?双喜:不急,你没看见国民党的兵吗?咱得找个合适的时候走,让国民党的兵逮着还当屁的红军,不过,咱可得说好了,不要给任何说,爹娘都不能告诉,等咱们当了红军以后再写信告诉他们,以免走漏了风声,知道不?三平:双喜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就像你说的咱这是自己给自己谋福音。双喜:不是我说的,张书匠说的。三平:哦,对,对,张书匠说的。8、杂货部内日

转眼到了杂货部,双喜和三平走进门。店掌柜:两个后生,要点甚?双喜:你这里有没有女人做衣裳的花料子?店掌柜:有,花式样多着呢,你看你要哪样?(指给双喜)三平:双喜哥,你是给凤英买呀?双喜:你闭嘴。店掌柜被三平这么一说,站在推柜后面,扶了扶帽檐,又看了看双喜,嘴角露出一丝不解的笑意。三平:掌柜的,你笑个甚?店掌柜:你说的凤英可是三十里铺郝掌柜家的女子?三平:你咋知道?店掌柜:还我咋知道,前天,哦,就是前天,沈家庄的李有万、李子良父子二人到我这里定了十匹的确良布面,说是到郝掌柜家定亲个呀,还办整了了些烟酒、枣子糖果。双喜皱着眉头突兀地:李子良?他家有一百石老麦了?店掌柜:什么一百石老麦?三平:哦,郝掌柜放出话,谁家一百石老麦就能娶他们家女子。店掌柜笑笑:哦,沈家庄李有万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地主,不缺吃不缺穿的,那个女娃娃跟了人家小子能受苦?双喜不悦:地主就有头有脸了?你这是甚话?店掌柜:后生,我又没惹你,你凶个甚,现在这世道,地主就是一座土地庙,谁能不拜?想当年,我们祖上也是地……

双喜:别说了,给我量上四尺的确良布面。三平推搡着双喜:哥,别买了,人家都……双喜瞪着三平:你给我闭嘴,甚事都有你的份儿。双喜付了布面钱,三平灰塌塌地跟在后面,一溜烟出了镇子,向三十里铺走去。9、双喜家内夜双喜爹躺在炕头吞云吐雾地抽着旱烟,双喜娘坐在炕沿上纳着鞋底,双喜则坐在脚地的一张凳子上胡乱地翻着一本书。双喜娘:前沟刘立本刘地主家这些日子正打问个长工,就是放羊,苦也不是太重,我约摸着你去合适,最起码能挣几个现钱。(看着双喜)双喜没有抬头:过些日子吧。双喜娘停下手中的针线:甚时候是个好日子?咱家沟子大的地种甚都不够。双喜转头欲说又止,把书放在柜盖上。双喜娘:你也二十几的后生了,好好受几年苦,我跟你爹合计着给你办整个婆姨,即使凤英娶不进门,其他女子也行。双喜:咋就凤英娶不进门?别管她爹说甚,要什么一百石老麦,我就不信因为那一百石老麦,凤英就不跟我了?双喜娘:娃呀,这世道不是你能犟就能成事的?你没见郝掌柜,这些日子见了我们都黑着个脸,好像我们欠了他一百石老麦。双喜:不要管他的黑脸白脸,我要娶的是凤英,我又没跟他在一

个锅里搅和稠稀。双喜娘:你要娶人家女子还没跟人家搅和稠稀?你若要娶凤英,首先得她爹同意才行,你当你是张书匠书本里飞檐走壁的蒙面大侠?把人家女子抢走了,一展功夫不见踪影?双喜笑笑:娘,你都听谁说的这些?双喜娘挑了挑灯花:不管听谁说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况且人家郝掌柜的一个远方亲戚现在是国民党的什么营长,关系硬着呢,不要因为娶了凤英再背了官司,咱花不来。双喜:我就不信他有营长亲戚就横竖不识道理。双喜娘:人家跟你讲道理就是一百石老麦,你有?古人都说了,哪块黄土不栽葱,咱不娶凤英,娶个别家的女子,不也一样结婚生子过光景日月?双喜:那不一样。双喜娘:咋不一样?我跟你爹结婚前都没见过面,现在还不是一样,活活地闻一辈子旱烟味。双喜爹咳嗽了两声:就你能。双喜笑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的是自由,和你们能一样?双喜娘:娃呀,自由要本钱哩!关键是咱们没有那些个本钱不是。双喜不悦地:啊呀,娘,你就别操心了,我的事我知道咋弄哩。双喜讪讪地说完一句话,走出窑洞,站在院畔上看着对面挂着灯笼的院畔。10、河道柳树林外夜

双喜站在院畔上看着对面挂着灯笼的院畔的时候,在河道下面的柳树林出现一闪一闪的光打在双喜的脸上,双喜立刻喜上眉梢,回窑里拿了从镇子上买回的四尺的确良布面,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院畔下面的土坡,来到河道里的柳树林。凤英:双喜哥,你咋现在才来,我站在我家的院畔上给你闪了好几下手电光,你没看见还是不想理我?双喜:哪能呢,我娘跟我说话呢,前场的糜子后场的谷说个没完,刚出来看见下面有光我就来了。(递给凤英的确良布面)凤英:这是甚了?双喜:到镇子上给你买的,的确良的,布面光溜溜的,给你裁件衣裳,等你出嫁的时候好穿么。凤英:双喜哥,你这是甚意思么,你这么说还不如放一把火烧了算了。双喜哈哈一笑:逗你玩呢,我是真心实意地给你买的,我寻思着你穿上肯定好看——说好一起去赶集的,你咋不去了?凤英靠在柳树上,低下头啜泣起来:都是我爹,我要骑自行车子去的,结果被我爹拦住了,死活不让我去,还有永昌那个黑心病,听我爹的话,硬是把我捆在窑里,我把窗棂子砸烂都出不去,哎,双喜哥你说我的命咋就摊上我爹呢!双喜拉起凤英的手:凤英,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不来,我听三平说你们家早上人言吵闹的,我寻思肯定是你爹把你拦下了,不哭了,只要你心里有我双喜,我就满足了。

凤英:双喜哥,你让你家叔叔请人到我们家提亲来吧,我等着。双喜惊诧地:沈家庄的李有万没到你们家?凤英:你听谁说的?双喜:镇子上杂货部店掌柜说的。凤英:我没同意,李有万家里是殷实,可他那儿子没有一点男人样,唯唯诺诺的,能成什么事?双喜:那你家和李有万家不是门当户对?你爹肯定同意,你不同意能有什么办法?凤英:我就是不同意,大不了咱走西口。双喜笑笑:凤英,你一个女娃家咋走西口,那是男人干的活,再说你爹知道了,还不把你捆了?凤英:反正我这辈子就看见你亲,虽说你家的光景过的恓惶些,可我就是愿意站在你家的脚地下,和你一起吞糠咽菜。双喜把凤英揽在怀里,闻着身上散发出的胰子香味,双喜的下巴搭在凤英的头上,透过树梢看着夜空中闪闪烁烁的星星。(音乐起)双喜:凤英,我咋能让你跟我受苦呢,咱还有一双手呢,就是把手熬煎端了,也不能让你吞糠咽菜哩。凤英抬头看着双喜:我信,双喜哥,我信!双喜两只手搭在凤英的肩膀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凤英:凤英,我要去当红军,红军能让老百姓过上好光景,等我当上红军,咱就成亲,用最好的高头大马把你娶过门,到时候别说一百石老麦,就是二百石老麦也不成问题,说不定你爹还给我抽他的烟锅哩。

凤英眼睛一亮:红军?前些日子我听我表叔说红军不咋地,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双喜:你表叔肯定胡吹哩,你没听南边已经打土豪分田地了?那里的庄稼人都分得了田地,不再当雇农交租子了。凤英:真有这样的事?那你既然要当红军,你可要盘问清楚了,不要一脚踏进黄河,一辈子都洗不清了,收音机上说这些日子南边北边都乱套了,你可要想清楚哩。双喜:这个我知道,当红军的门路我都找着了,就等人家通知,不过,这个事情你千万不能告诉你爹——你刚才说你表叔是谁?凤英:李克彪,就是镇子上当营长的,那人不地道,每次来我们家都跟我爹要银元,我爹也不能不给。双喜:哦……双喜和凤英正说着话,凤英家的院畔上永昌又唱起了信天游:对面洼的那个圪梁梁上,站着一个谁?你就是我的那个四妹妹……郝掌柜:妈了个巴子的,黑灯瞎火地瞎唱甚了,给老子回去。凤英看着双喜:我爹肯定又找我呢,双喜哥,我信你,你只要当红军能让咱俩在一起,我愿意等,你不论甚时候回来我都等你。双喜看着手忙脚乱的凤英: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回去吧,要不你爹又捆你出不来了。郝掌柜:凤英——凤英,你给老子滚回来,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双喜看着凤英:你赶紧回去吧,把布面藏在衣襟下面。凤英没有做声,把布面藏在衣襟下面打着手电筒走出了柳树林:

我在这里呢,上个茅房咋了。郝掌柜:给老子净胡吹,你以为老子眼瞎了,赶快回去,牲口都睡了你在这里瞎转达甚了。双喜听见郝掌柜向院畔下面啐了一口痰,没了声音,转身靠在柳树上,抬头看着夜色弥漫的天空,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11、凤英家外日正直端午,凤英和凤英娘在偏房的灶台旁包粽子,说着闲话,郝掌柜闭了眼躺在正房门前的一张躺椅里,怀里放着收音机,收音机里是秦腔的《斩单童》,郝掌柜的手跟着节奏在躺椅的扶手上打着拍子。二蛋走进院门:郝叔,我今天请一天假,回去看看我娘。郝掌柜没抬眼皮:好好的看你娘做甚?不给你吃还是咋?二蛋:今天是端午,我也来很长时间了,没回去,想家了,赶明儿一早就来。郝掌柜:骡子都喂饱了?二蛋:换娃喂呀,顶我的工。郝掌柜:换娃有换娃的营生,你喂饱了再走。二蛋:喂饱骡子,天都黑了,咋回去?郝掌柜支起身子:那你在这啰嗦个甚,还不快去?永昌走进院门笑笑:叔,二蛋的活今天我顶,放羊的时候把骡子也赶上。郝掌柜看着永昌:就你能,把你营生营务好了,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再说今天咱们吃粽子,晚上给你们备了烧酒,二蛋你胡跑趟个球。

凤英娘走出灶房门:娃要回去,你就让回去,也不在这一天两天。二蛋笑笑,没说话。郝掌柜恶狠狠地看着凤英娘。郝掌柜:也罢,赶明天一早回来,误了上工可是要扣工资。二蛋:么麻达,明天一早准回——叔,我想领几个月的工资,你看?郝掌柜脸一沉:给老子你是蹬鼻子上脸呀?我现在养这一大家子,手里没几个钱,再等几天。二蛋不说话,站在院中。永昌看了一眼郝掌柜,拍了拍二蛋的肩膀,摇了摇头走出院门。凤英走出灶房门:爹,你这是干甚?人家要工资你就给了,人家又不是在这里白吃白喝。郝掌柜:你给老子闭嘴,甚都有你的份儿。凤英:你要不给,我就给呀。郝掌柜没好气地看着凤英:老子咋生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孙。郝掌柜说着从内衣口袋掏出两个银元,扔在二蛋的脚跟前。郝掌柜:你先拿着,剩下的往后宽限宽限。二蛋眼睛看着郝掌柜,伸手捡起地上的银元。二蛋:嗯。二蛋看了看凤英,一转身走出院门。凤英看着二蛋走出去,回过脸看着躺在躺椅里的郝掌柜。

凤英:爹,你是有脸面的人,这么对伙计,让人传出去,你说你划算不划算?郝掌柜:闭嘴,把你的事营务好了,我的事不用你啰嗦。凤英:好心没好报。郝掌柜:好心?你是好心就不要再跟对面洼的那个穷小子勾勾搭搭,让你爹的脸面过的去。凤英:双喜哥家光景是过的不如咱们,但是双喜脑子活泛,你能断定人家一辈子就是那个样子?郝掌柜:三岁看小,十岁看老,他能跳到天上去?还活泛,过光景日月要实实在在,光有活泛能顶粮食吃吗?你爹我是咋创下这份家业的?你打听打听,哪个家境殷实的靠活泛得来的?凤英:现在这世道一直在变,你能保证你这一辈子都吃香的喝辣的?郝掌柜:咱是有几铧地,那是我挣来的,谁不给我面子,你表叔的面子得给吧。凤英:表叔,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人?还不是看你手里有几个钱。郝掌柜:那咋的,用我的钱,不得给我罩着,再说对面洼的那个穷小子能罩着我?你嫁给他,还不把我的粮囤子掏空了?凤英:爹,你不要说人家双喜哥,人家又没惹你。郝掌柜:他想拐你走,就是惹我了,哪天让我逮着把柄,看我打断他狗日的腿。凤英:你就是名副其实的老地主,不分好坏。

郝掌柜:给老子闭嘴,老子是为你好,你以为我这一天黑脸红脸的好受活?凤英:你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我反正就嫁双喜哥,你看着办吧。郝掌柜:还我看着办,你非要嫁给对面洼的那个狗日的穷小子,除非你爹我死了,你爹不死,你休想。凤英:你就是彻彻底底的老顽固。郝掌柜听凤英这么一说,噌地从躺椅里站起来,举起胳膊准备给凤英一个嘴巴,凤英娘架在中间拦住。凤英娘瞪着郝掌柜:你要做甚,还打呀?有甚话不能好说好量?凤英娘转过身子对凤英:你也是的,跟你爹说话么个分寸?凤英娘拉着凤英走进灶房。凤英把手里包了一半的粽子狠狠砸进浸着米糕的水盆里,水花四溅。凤英转身出了灶房门,胳膊捂着脸愔愔地哭着跑进正房的大门,又狠狠地关上了门。凤英娘从灶房里探出身子对郝掌柜:就你能。郝掌柜:你给老子闭嘴。郝掌柜骂完凤英娘背抄了手悻悻地出了院门。12、村后山黄豆地外日双喜拿着锄头在黄豆地里锄着杂草,不时抬头看着前山圪咀,又看着山下村子的方向。五月的村子被满山的绿弥漫的鲜嫩起来,没腰高的豆蔓被风吹得好似黄河里的涌浪,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

地面山上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枣树林,间或地羊群在挪动,像天上的一疙瘩一疙瘩的云,就在那一疙瘩一疙瘩云的移动中,永昌唱着信天游似乎没有停止过。三平从山下的小路上上气不接下气地上来,手里提着一壶水。三平:双喜哥,你咋找这么地方,走这一趟太累了。三平一屁股坐下,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仰了脖子喝水。双喜:这里人少,免得让人家起嫌疑,二蛋呢?三平拧住水壶盖子:没见,我今早听见郝掌柜家吵吵闹闹的,估计是来不了了,你那老丈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双喜:瞎胡扯,什么老丈杆子,二蛋肯定能来,这种好事他能落下?三平:双喜哥,你肯定这位领导能来见咱仨?双喜:肯定能,现在是非常时期,人家能骗咱们?黄豆地土坡下面窜上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两个人转身一看正是二蛋。二蛋:把他大的,这么远,双喜哥你这找了个甚地方么,天灵盖的汗都流到沟壕子哩。双喜和三平哈哈地笑着,二蛋走到跟前,接过三平手里的水壶不管三七二十一喝着。二蛋:双喜哥,那位领导咋还不来,你不是骗我们吧。双喜:我能骗你的甚了?跟我一样穷球打的炕板石响,咱早点来

等人家来,这样人家自然高看咱一眼。三平:就是,二蛋,你脑袋让郝掌柜家的骡子踢了,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二蛋笑笑:咱们坐在黄豆蔓下吧,对面山永昌放羊呢,千万别让看见,看见了保准给郝掌柜胡咧咧,况且永昌看上郝掌柜的女子凤英了,这段时间献殷勤着哩。三平:凤英能看的上永昌?凤英是我双喜哥的婆姨。二蛋:我知道是双喜哥的,你还能挡住人家永昌的心思?这小子这段时间唱信天游都唱神经了,大半夜做梦都唱“四妹妹”呢。双喜:唱四妹妹顶个蛋用,要实实在在跟凤英好那才是真本事。二蛋:双喜哥,我看你跟凤英的亲事够呛成得了,人家郝掌柜好像和沈家庄的李有万有来往,听说那也是个只吃不屙的地主。双喜:地主咋了,咱们这事要是成了,咱斗他娘的地主,给咱揽工人争取一条好的出路。三平:双喜哥,我信,我听你的,你说咋斗咱就咋斗。二蛋:我信。三个人低低地坐在黄豆地,生怕被对面山梁上的永昌看见,说着笑着,约摸过了两三个时辰,太阳把黄豆地畔上的一棵杨树拉出长长的影子。两个身影突然从黄豆地侧面的一块黄芥地一闪一闪地向这边走来,不时地四下张望着。三个人看见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赶忙立起身从高处跑到两人跟前。

双喜上前握住一个黑脸的高个子:张指导员好,刘秘书好,你们一路辛苦。三平赶忙给张指导员递上水壶。张指导员摆摆手:不辛苦,这是我们的工作。张指导员看着三平和二蛋:这两位是?双喜:就是上次我给你说的我的兄弟三平,这个是思想比较活泛的二蛋,哦,大名叫冯有贵。张指导员:那我给这两位同志介绍一下,我是国民革命第八路军三八六旅二十一团七营指导员张怀胜,这是我们的秘书刘树成。三平:我要当红军,咋是国民革命第八军?张指导员哈哈一笑:同志,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进行红色革命,所以也叫红军。三平挠了挠头:哦,我说呢,孤陋寡闻,孤陋寡闻!张指导员:既然双喜推荐你们,我就信任你们,你们既然要参加革命,当红军,就意味着随时有可能牺牲你们的生命,你们寻思好了?双喜:已经寻思好了,为了揽工人的福音,我坚定地要参加革命,当红军。三平:我信双喜哥的。张指导员:主意要你自己拿。三平:我自己拿,没问题,当了红军,就打土豪分田地。二蛋:对,就是要打土豪分田地,为揽工人出口气。

张指导员又哈哈一笑:你们这是听谁说的,觉悟不低哩。三平:听张书匠说的。张指导员深思地:哦,前些天在满堂川镇被国民党营长李克彪抓了的,虽说被释放了,可腿给打残疾了。双喜:您认识张书匠?张指导员:张书匠是我们统一战线的一位老同志啊,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文艺工作者,更是一位革命战士。双喜狠狠地用拳头在地上砸了一下。张指导员:也罢,为了革命,我们都准备着牺牲,咱们长话短说,今天我们来的时候,满堂川镇被国民党封锁了,你们打算参加革命,必须到延安,进行各项严格的训练,你们走的时候不要经过满堂川,直接往南边过了子长县就安全了,再到延安。双喜:我们知道了,我们具体什么时候走?站指导员:哦,今天是端午节,过了节就初十吧,你们初十动身,两三天到延安,进行训练。张指导员转身看着刘秘书。张指导员:咱们初十左右具体有什么工作安排?刘秘书:初十到十二,全团进行军事大练兵,同时学习毛主席的讲话精神,十三进行各项点评及表彰大会。张指导员:哦,时间上不成问题,你们就初十动身吧,本来呀,要去你们几位同志家里进行家访的,可现在这形势不允许了,我们还得赶回去进行下一阶段的工作,但是你们一定要和家长进行深入的思

想沟通,让家里的长辈认识到革命的实际情况和前景。双喜:没有问题,指导员同志。张指导员看着三平和二蛋。三平:没有问题。二蛋:我也没有问题,指导员同志。几个人正说着,对面山洼上永昌又唱起了信天游,《走西口》的调子唱的抑扬顿挫,山坳里的回声来来回回地飘荡着。刘秘书:对面山洼唱歌的是谁呀?唱的不赖!二蛋:和我一样,郝掌柜家的长工,是这里有名的大喇叭,会唱好多信天游哩。刘秘书:给咱动员动员,到咱部队来!二蛋:别指望他能当红军,那小子和郝掌柜穿一条裤子,平时给我们点小恩小惠的,其实心奸着哩!刘秘书扶了扶眼镜,看着对面的山洼,没有说话。张指导员鼻子里哼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双喜。张指导员:那行,咱们就不啰嗦了,具体的其他要求等你们加入我们的队伍就知道了,我就不在这里说那些条条框框了,这几天你们在家里准备着,到时候一起动身。双喜:好的,我们都记下了。张指导员:那我们就走了,到下个村子,也有几个进步青年,我们过去看看。双喜:到家里吃了饭再走不迟,都过了晌午了。

张指导员:饭就不吃了,人多眼杂,省得麻烦。双喜:那好吧,你们把水拿上(从三平手里夺过水壶递给张指导员)。张指导员: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备着水呢。张指导员和刘秘书说完向双喜三个人挥了挥手,一溜烟钻进黄芥地,两个背影在黄芥地一闪一闪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二蛋:我今天请了假,回家走一趟,看看我娘。三平:那你现在直接回去还是咋弄哩?二蛋:我就直接回去了,翻过这个山梁往南走十里平川就到了南梁川。双喜:那咱参加红军走了,你的工资咋给你算?二蛋:我让我爹来跟郝掌柜算吧,好歹我今天领了两块银元,暂时能行。双喜:那咱就定好了,初十我和三平在这里动身,经过你们家那里,咱们再往南走。二蛋:行,我这几天回去准备准备,到时候我等你们。双喜:那咱各回各家,但是不要张扬,到走的时候跟家长说明,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干甚走哩,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三平:我知道哩。二蛋:双喜哥,我知道哩。三个人蹲在黄豆地说完,直了身子各自消失在被清风荡漾开的绿色浪花里。

13、凤英家外夜正房檐头上挂着灯笼,灯笼下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应季瓜果,还有刚出锅的几个炒菜,中间放着一盆已经凉透了的粽子。郝掌柜面朝院门坐在桌子上位,两边坐着凤英娘和凤英。郝掌柜:永昌,永昌,你跟换娃进来。永昌和换娃在前院给骡子上草,听见后院郝掌柜的喊声。永昌:哦,来了——走,换娃,咱吃席去。永昌随着永昌从院门里进来。郝掌柜:赶快,你俩赶紧上桌。永昌和换娃面对郝掌柜坐在长凳上。郝掌柜:你俩赶紧吃,今天放开吃,瓜果、炒菜、还有粽子敞开了吃,今天过节咱喝点酒,也学镇子上的人,过个节,闹点洋式!永昌哈哈一笑:叔,婶子,你们也吃。凤英娘:吃,吃,老头子你起筷呀。郝掌柜难得的慈祥:哦,我把这茬给忘了,快吃,快吃。郝掌柜说完拿筷子夹了一块荤炖放在嘴里,砸吧着嘴。几个人都拿起筷子,在盘子里挑着吃着。永昌:婶子做的饭就是好吃,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顶人家红白喜事大厨的手艺。换娃:就是,就是,能香到脑子里呢!换娃一说,几个人都笑了,郝掌柜的眼睛眯了一条缝。郝掌柜:凤英,到柜子里拿酒去,今天和永昌还有换娃喝两口。

凤英没说话,径直进了正房,不一会拿出一瓶“绥州坊”,起了盖,倒了三盅酒。郝掌柜举起酒盅:来,你们两个举杯。永昌看了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换娃一眼,都举起酒杯。郝掌柜:今天咱附庸风雅一回,喝个酒,过个节,高兴高兴,来,把酒都干了。郝掌柜一仰脖子,滋溜一声喝干一盅酒。永昌和换娃也像郝掌柜一样,滋溜一声喝了酒。郝掌柜用眼睛指使凤英倒酒,永昌赶忙站起身接过酒瓶。永昌:我来倒,我来倒,不能劳烦大小姐。(看了看凤英)永昌斟满三盅,笑着:婶子和凤英也喝两盅。郝掌柜:婆姨女子喝甚酒,他们吃菜,咱们喝。永昌不好意思地坐下,举起酒盅。永昌:叔,我敬你,祝你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换娃:祝你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凤英撇了撇嘴,吃了一口菜。郝掌柜捋了捋胡子:哈哈,来,干了。三个人一仰脖子,喝干了酒。永昌继续斟满。郝掌柜看着院门上面夜色弥漫的天空,略有沉思。郝掌柜:我这一辈子甚都不缺,就是缺个子嗣,没人延续我郝家的香火哩。

凤英娘:你说的甚屁话,凤英不是你的子嗣?郝掌柜:可惜凤英是个女子,终究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到底是人家的人,我怕是指望不上啰。凤英:谁说女子就不能延续香火了?对,你嫌弃我是女子,要不我就不嫁人了,留在家里给你养老送终。郝掌柜:你给我养老送终?你爹我就没指望,你留在家里迟早给你爹我脸上抹黑,还不如早早的出嫁了,省得我半夜在河道的柳树林喊你回家。凤英:我咋就给你抹黑了?我和双喜哥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就是见不得双喜哥,天天拿我论长短。郝掌柜:对,你说的对,我就是见不得那个狗日的,满炕不铺一根羊毛毡,我咋能把女子往冰窟窿里送嘛。(手拍着桌子)凤英:冰窟窿我也愿意,又不是你跟他过?郝掌柜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老子闭嘴,别在这给老子丢人现眼,没见过世面的女娃娃,你懂个甚。凤英直直地看着她爹,把筷子使劲地往桌子上一甩,用脚狠狠地往后踢了一下长条凳子,凤英娘打了一个趔趄。凤英头也不回进了正房的门。凤英娘:老不死的,好好的吃个饭,你看你办整的甚事么。永昌和换娃看着这一幕,双手互相搓着,不知道说什么好。郝掌柜转脸一笑:永昌,咱吃咱的,不要管,随她闹去,来,喝酒。(端起酒盅自己喝了)

凤英娘放下筷子,看了郝掌柜一眼,回了正房的门。换娃不好意思再吃,起身要走。郝掌柜:换娃,你坐,咱继续吃。换娃:叔,你们吃吧,我喝的有点多,我先歇了。郝掌柜:哦,那行,拿一个粽子,你先歇吧,我喝永昌再喝两盅。换娃看了永昌一眼,转身出了院门。郝掌柜:永昌,你也看见了,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你笑话,你看看,凤英现在这脾气,你说我头疼呀不?永昌:叔,你也不要放心上,你的女子你了解,快人快语,心上不藏事。郝掌柜无奈地:不放在心上,习惯了,女大不中留啊,我就盼着她早早地成了家,爱咋闹腾咋闹腾,我眼不见心静。永昌:叔,凤英正跟双喜好着呢,双喜就是日破天也挣不下一百石老麦,再说你总不能不经凤英同意就出嫁给李有万家么。郝掌柜吹胡子瞪眼:双喜算个屁,我放出风要一百石老麦,我是给他狗日的一个下马威,让他死了那条心,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你说李有万家真有一百石老麦?保不齐老李家也是面子光,里子受饥荒,再者,老李家声望在那哒哒摆着了。永昌:既然你都看透了,咋还应承老李家的亲事?郝掌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比对面洼那家人的光景好,话说回来,和老李家联姻,对咱以后的生意买卖有好处,人这一辈子,要走的舒坦,首先你得把路修好咯。

永昌:你要把凤英出嫁给李有万家,我看凤英够呛能按你的意思跟人家。郝掌柜右手食指一跪在桌面上敲打了三下:对,对,对,问题就在这哒哒哩。永昌探着身子:那你总得有个对策么,天天这么吵嚷也不是办法。郝掌柜看着永昌:娃呀,你叔对你咋样?永昌:么麻达,这还用说?郝掌柜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三个银元,伸手放在永昌面前的桌面上。永昌:叔,你这是干甚?郝掌柜:娃呀,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看出来了,你把凤英搁在心里了,我替凤英给你道个谢,但是咱把话敞开了说,凤英终究不能嫁给像对面洼那个狗日的,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假如我的光景日月跟对面洼的差不了多少,你只要看上凤英,我二话不说,你就是不倒插门,我都送你两头骡子,可咱不是呀。(食指一跪又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永昌的脸上红黑相间:叔,我懂,你不用在乎我,你只管按你的意思办整。郝掌柜指了指桌面上的银元:这三块钱你拿着,有空回去给你娘买几件衣裳,这不是给你的工资,是叔额外给你的。永昌收起银元:叔,你说,你要我帮甚我就给你帮甚。郝掌柜长长舒了一口气:娃呀,是这,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过几

天李家就来娶亲了,我寻思让凤英知道了,这娃估计又得闹腾,以免出岔子,这几天你不用上工了,就在家把凤英给看严实了,不要让她出去胡跑趟。永昌笑着:么麻达,叔,你放心吧,看不住凤英我把这三块钱还给你。(说着把银元拍在桌面上)郝掌柜:收起来,又不是让你立军令字据,就是看个人,又不是鸦雀,还能长了翅膀飞呀?来,咱爷俩再喝点?(举起酒盅)永昌:叔,不了,时辰不早了,我歇呀,天上的三星都上来了。郝掌柜喝了手里的酒:也罢,早些歇了。永昌站起身,出了院门。郝掌柜滋滋地品着口里的酒,抬眼看着夜空中的三星。14、双喜家外日双喜弓着腿站在柴垛旁,举着斧子正往开破一根柳椽。双喜娘提着猪食桶走过双喜身边。双喜娘:破那老些干甚?够烧就行了么。双喜没有抬头,继续抡着斧子:正有时间,多给你破点,省得你以后麻烦。双喜娘没说什么,径直回了窑里。双喜抡着斧子正破着柳椽,对面传来永昌唱信天游的歌声。15、凤英家外日双喜坐在院门外的磨盘上,唱着《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那个哥哥的手,送个送到大门口……

凤英走出院门,瞥了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磨盘上的永昌。凤英:咋的,昨黑喝了酒今天就不上工了?永昌撇了撇嘴:那当然,我现在是你的保镖,专门保护你的,保护你不要受对面洼那小子欺负。永昌那眼睛指了指对面洼正在院畔上破柳椽的双喜。凤英站在院畔前看着对面洼的双喜,不由地笑笑,手里甩着手绢向双喜示意。永昌:人家正做营生呢,顾得上你?你说你咋就看上那小子呢?你说他哪哒哒好?凤英转过脸:他的好凭什么告诉你,我知道就行了。永昌:看把你美的,凤英,咱说句题外话,其实我和他的光景日月也差不多,为甚你就不瞅一眼我呢?凤英:我和双喜哥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脾性我最清楚,你呢?你才认识我几年?再说了,你心花眼那么多,谁知道你哪根肠子憋好事儿呢。凤英说着,走到院畔跟前,准备跳下土坡。永昌立身站起来:你干甚个呀?凤英:你管我干甚。永昌:你不能去柳树林。凤英: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为甚不能去?永昌:就是不能去,你去我也去。凤英:我去上茅房。

永昌:你不知道咱家的茅房在哪?凤英:我就想去柳树林上茅房。永昌上前一步拉住凤英的胳膊,拽上土坡。凤英狠狠甩开永昌:你现在是蹬鼻子上脸啦?我的事你也管?永昌:不是我要管,这是你爹的命令。凤英看着永昌:我爹的命令?我爹不让我上茅房?永昌:你爹不让你胡跑趟。凤英不顾永昌的言语,径直走向院畔下的土坡。永昌一把拉住凤英,从后腰抱着凤英向院门里走,两只手搭在凤英凸起的胸前,软绵绵的感觉立即从永昌的两只手传到心里。凤英挣扎着,永昌跨过院门把凤英放下。凤英转过身一巴掌扇在永昌的脸上,永昌耷拉着两只手,不说话。凤英娘从灶房门出来看着两个人。凤英娘:咋了?好端端的打人家干甚?凤英的眼睛似锥子扎着永昌:下流的狗腿子。凤英没有回答她娘的话,径直进了正房的门。永昌看看凤英娘,悻悻地走出院门。16、凤英家内日凤英气呼呼地坐在炕沿上,看着摆在炕桌上纳了一半的鞋垫,五颜六色的线纷乱地缠绕在一起。凤英娘走进门:你这是咋了?还动手了?凤英:永昌不是个好东西。

凤英娘:咋了?凤英:没甚,我爹为甚要永昌把我看管住?凤英娘:谁知道那个老不死的抽的哪根筋——估计……凤英:估计什么?凤英娘:没甚,你不要出去见对面洼的双喜就是了。凤英:我出去见双喜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哎,我的命比黄连都苦。凤英娘:娃呀,你还年轻,不懂人情世道,等你成了家就知道甚叫光景日月。凤英没有说话,拿起鞋垫又放下,索性爬在炕桌上。凤英娘看着凤英,知趣地转身出了门。17、满堂川镇外日郝掌柜骑车到了镇政府,门口的哨兵拦住郝掌柜。郝掌柜下了自行车,低眉顺眼地向哨兵嘻哈着。大个哨兵:干甚的,谁让你进的?找谁?郝掌柜:我找李克彪。大个哨兵:李克彪是你叫的,你是什么人?郝掌柜给哨兵递上一根纸烟:我找李营长,李营长,我是他表哥。大个哨兵:表哥?么听李营长说起过(看着小个子哨兵)小个子哨兵:谁知道哪蹦球出来的。大个哨兵看着小个子哨兵:你带着进去。小个子哨兵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郝掌柜。小个子哨兵:走,跟着我,不要胡求乱看。

郝掌柜跟着小个子哨兵进了政府的大门,向里面的一排窑洞走去,走到最里面门上写着“营长”的门口。18、营长室内日小个子哨兵在营长的门上敲了两下。小个子哨兵:报告。里面应了一声“进来”。小个子哨兵推门进去:报告李营长,一个自称你表哥的找你。李克彪从炕上的被窝里跳出来,抬眼看着郝掌柜。李克彪:姑舅来哩,来,来,来快坐下。李克彪转脸看了一下小个子哨兵:这是我姑舅,你们看清楚了,以后这个人到了咱这里,一律放行,不得阻拦,听到了吗?小个子哨兵:李营长听到了,听到了。李克彪:听到了还不快去,杵那儿干甚了?小个子哨兵赶忙敬了个军礼,退出去了。李克彪给郝掌柜倒了一杯茶:姑舅,喝水,一路熬煎的。郝掌柜:不算熬煎,庄户人习惯了。李克彪:家里头都好着了?郝掌柜:好着哩,这几天就忙着办整凤英的亲事,跟沈家庄老李说道说道咋个办整法,家里又不敢声张,我那女子你知道,倔得很,我怕一声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就等到人家娶亲跟前一两天把茶饭办整了。李克彪:那你有甚为难事了还是专门给我来道个喜。

郝掌柜:一是来给你道个喜,二来我是想到时候你也来,给我撑个门面,这三嘛就是凤英跟我们对面洼双喜那狗日的相好着呢,到时候我怕出岔子,毕竟年轻人嘛,如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就把那狗日的抓起来,判他个十年八年的,省得在我的眼皮底下碍事。李克彪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向空中吹了一口烟气。李克彪:姑舅,这个嘛……(无能为力的表情)郝掌柜从内衣兜里掏出五块银元起身放在李克彪面前的桌面上。李克彪:姑舅,你这是干甚么,咱都是亲戚里道的,你让我抓人倒是没甚大不了的,可你说那个后生不胡捣胡闹的,抓了人我咋给上头交代?郝掌柜又从内衣兜里摸出五块银元起身放在李克彪面前的桌面上。李克彪嘴角堆着笑:姑舅,你这又是干甚么,咱这亲戚里道的,让你这么破费,我的心上怎能下得去嘛,不敢再掏了,是这,也就是姑舅你,我李克彪豁出去了,你的事就是我李克彪的事,那个后生叫甚来着?郝掌柜:双喜。李克彪:哦,双喜,就是他双喜身上么甚麻达,我都给他找点麻达,把他狗日的抓了(拍了拍桌面上的盒子枪)郝掌柜:姑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克彪:甚时候过喜事?郝掌柜:你看我这记性,五月初十,你早点来,好好尝尝咱三十

里铺的炖羊肉,大补,吃两碗,女人都受不了。郝掌柜刚说完,从炕上的被窝里探出个女人,头发乱蓬蓬的,一脸的媚笑。女人看着郝掌柜:还给你姑舅吃羊肉呀,让你这叫驴姑舅往死弄我呀?郝掌柜惊讶地看着炕上的女人。李克彪转身看着炕上的女人。李克彪:妈了个巴子的,谁让你说话的,有人在,你这是丢老子脸面哩。郝掌柜笑笑:不碍事,不碍事,亲戚里道的自家人。李克彪转身看着郝掌柜憨憨地笑着。李克彪:姑舅,还有甚事?郝掌柜:再么事,再么事,我这就回去哩。李克彪站起身送客,郝掌柜会意地转身出了门。19、凤英家内夜凤英娘坐在正房的西卧房炕上油灯前纳着鞋底,郝掌柜躺在炕头抽着烟锅,烟雾缭绕似烧了柴火。凤英娘:你姑舅给你应承了?郝掌柜:嗯,狗日的又讹了我十块钱。凤英娘:你那姑舅不地道,你说说都拿了咱多少钱了?给你办整过甚事?郝掌柜:这世道,人家手里握着枪杆子哩,再说咱还有这层亲戚

关系,在这兵荒马乱的时期能有个靠山,钱嘛,花就花呗。凤英娘:你说的轻巧,你那姑舅就是无底洞,甚时候能填满,还不如给凤英多置办些嫁妆。郝掌柜:头发长见识短,不给钱人家为甚给你出头露面?花钱买个心安——凤英没胡乱跑趟吧。凤英娘:好像要去柳树林,被永昌拽回来了,还打了永昌。郝掌柜脸上堆着笑:永昌这狗日的还行,听我的指挥——你也留个心眼,不要让胡求跑趟,让人老李家知道了我这脸面没地方搁,也不好给人家交待。凤英娘:不要一天就知道你那脸面,你得为凤英寻思寻思,凤英真要是不同意,以我的想法不如和对面洼的好了算了,反正光景日月靠自己过,我看双喜不是那号流光锤。凤英出门到灶房喝水,听见西卧房她娘隐隐地说着什么,便蹑手蹑脚地凑在西卧房门口,侧了耳朵搭在门缝上。郝掌柜:跟李克彪商量妥了,要是老李家娶亲那天双喜他狗日的一露面,咱姑舅保准把他抓起来,咱姑舅夸下海口,就是没甚罪名,都能给他狗日的脑袋上扣个屎盆子……郝掌柜没有说完,凤英用脚踹开门,站在脚地上。凤英娘被针刺了手,哆嗦地甩着手。郝掌柜一轱辘坐起,瞪了眼看着凤英。凤英斜了眼看着她爹:爹,没想到你是这号人,你为甚跟双喜哥过不去呢?非要置人家于死地呢?人家吃你家还是喝你家的?人家

只不过看上我,看上我了(拍着胸脯)。郝掌柜:他看上你有什么用?我没看上他——我没看上他就是不能跟你好,门不当户不对他凭什么和你好,你是我的女子,我得为你以后着想。凤英:你不要为我着想,有你这样的爹我都觉得丢人,我谁都不嫁,大不了一死。凤英说完甩门出去了。20、凤英家外夜郝掌柜一跳下了炕,趿拉着两只鞋站在门口。郝掌柜大声地:永昌,永昌,把院门锁上。永昌跳出厦房门,拿身体挡在院门上。凤英恶狠狠地已经走到永昌面前。郝掌柜抬起一只脚,把烟锅里的烟灰在鞋底上磕掉。郝掌柜看着凤英的背影:这几天哪也不许去,你今天胆敢出去,不要怪你爹我六亲不认,我立马找李克彪,抓了对面洼那狗日的,你信呀不信?凤英瓷瞪瞪地站在院门口,两只手耷拉着,转身看着郝掌柜。凤英脸上的两行泪被血红的灯笼映衬得更加刺眼。凤英抽搐地肩膀一耸一耸,没有依靠的地方,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凤英娘跑过来要扶起凤英,凤英摆脱了她娘的胳膊。凤英娘:娃呀,你就不要挣扎了,顺了你爹的意吧,再说你爹也

是为了你好呀。凤英没有说话,趔趄地站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丢了魂似的回了房门。郝掌柜看着面无表情的凤英从面前走过。郝掌柜无奈地:妈了个巴子。永昌锁上院门,转身回厦房。郝掌柜:永昌,初十前这几天你把门看紧了,不要让凤英出去胡跑趟。永昌“嗯”了一声,关了厦房的门。21、双喜家外日双喜在院畔外的一棵榆树下探着身子捋榆钱,一穗一穗的榆钱在枝条上荡漾着。三平从河道里上来。三平:双喜哥,不好了。双喜:咋?三平:昨黑晚上我上茅房,郝掌柜家的院子里人言吵闹的,听见郝掌柜说让镇子上的李克彪抓你了。双喜:他凭甚抓我哩?三平:嫌你跟凤英好了。双喜:我和凤英好跟他有半毛钱关系?我又没偷没抢的,他还不让我活了?双喜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对面洼凤英家紧闭的院门。

双喜:走,咱到她家问问姓郝的到底是甚意思?三平一把拽住双喜的胳膊:你凭甚到人家?人家郝掌柜到你面前指着鼻子骂你还是咋?你没有凭据你这去了还不是自己往冰窟窿里钻?双喜看着三平:我双喜不是那号小肚鸡肠的人,你看这骑在脖子上拉屎了——凤英没说甚?三平:我听见甚都么说,就是哭。双喜:不行——我得找凤英啦啦话。三平:啦个屁,郝掌柜让永昌这几天死死地看管着,都不让出门了。双喜:驴日的地主……三平:双喜哥,你不要犟,不要因为凤英毁了咱参加红军的事儿——对了,听郝掌柜的话音,人家李有万家估计初十来娶亲呀。双喜惊讶地看着三平:甚时候?三平:初十……双喜没等三平说完,已经飞一样跳下院畔下面的土坡,向对面洼凤英家冲去。三平一路小跑跟在双喜后面。22、凤英家外日双喜爬上凤英家的院畔,在院门上用力地敲打的门栓。永昌开了门,看着双喜。永昌:干甚?死人了着急忙慌的?

双喜:你站一边去,凤英在不?永昌:凭甚告诉你?你出去(关了院门,往院门外推双喜)。双喜探着身子大声地:婶子,凤英在不?问她一句话,婶子……永昌架着双喜推到院畔边上,双喜一边挣扎一边向里面叫嚷着。郝掌柜和凤英娘站在正房门前看着紧闭的院门,听着双喜嘶喊。凤英走出正房门,木讷地走到院门跟前,没有开门,只是两手扶着门栓。郝掌柜:你干甚,给老子回来……凤英没有回答她爹的话。凤英向着门缝说道:双喜哥——你这是干甚么?你回去吧,我现在是马上要出嫁的人,况且我心里已经没你了,你还来干甚?咱也没有甚说的,过两天我就是李家的媳妇,你就断了念想吧。双喜听着凤英冷冰冰的话语,说不出来的心痛,痉挛地跪在地上,已泪两行。双喜:凤英,你骗我,咱说好的,你等我……凤英:骗你又能咋?我心里现在只有李子良,你听清楚了吗?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双喜看着紧闭的院门,高高地院墙,院墙边上那棵高高地耸入云霄的杨树。双喜撕心裂肺地:凤英……院门后的凤英泪水已经打湿了胸前的衣裳,瑟缩着蹲在墙角,听着院门外双喜的撕心裂肺。

凤英娘心疼地看着凤英,眼里泛着泪花。23、双喜家内日双喜躺在炕上,眼睛瓷瞪瞪地看着窑顶上的一只苍蝇不停地抖擞着两只腿。双喜娘端着一碗面条放在炕桌上。双喜娘:娃呀,赶紧吃——咱不想她了,凤英终究是别家的人,咱没那个福分,咱顺了命吧。双喜看看炕桌上的碗,又看着窑顶上的苍蝇。双喜娘:要不出去揽几年工,咱把这茬事忘了吧,你和三平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李克彪咱可是惹不起,眼前的亏难吃,再说你出去当红军也算个前程,最起码不要被李克彪逮着了,你要有个什么闪失,我和你爹这后半辈子咋活么。(说着流下眼泪)双喜坐起身,凑到炕桌跟前,拿起筷子。双喜: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记挂在心里的,李克彪也逮不着我,你已经知道我和三平当红军的事,我也就不瞒你了,初十我就和三平动身去延安。双喜娘抹了一把眼泪:那你——哎,好,在咱这三十里铺,保不齐李克彪哪天就来了,你走了也安稳些——快吃。双喜强作欢笑,吃起了面条。24、凤英家外日转眼到了初十,早晨八点多的时候,李有万家的娶亲队伍从三十里铺后山下来,唢呐声、锣鼓声,夹杂着迎亲队伍的说笑声,把三十

里铺的山山洼洼填得海海漫漫。郝掌柜家的院门贴上了鲜红的对联,连院畔边的磨盘上也苫了一块红绸子。院子里摆了十几张高腿方桌,一色的红绸子苫了桌面,每一桌上都海海漫漫地放了一盆油旋,绕着盆子四面放了一圈蓝沿瓷碗。赶事的庄邻院舍,亲戚朋友听见后山下来的娶亲队伍,都簇拥着站在院畔上看热闹。突然一阵枪声在院畔上面的天空中响起,领头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正是李克彪,后面跟着十几个肩上扛着长枪的士兵。李克彪从院畔前的土路上下来,手里拿着马鞭子,拱手走到郝掌柜跟前。李克彪:姑舅,恭喜恭喜啊,我不算迟吧。郝掌柜眯了眼笑着:姑舅,不迟,不迟,你能来是我郝某的荣幸啊——快上桌。郝掌柜引着李克彪进了院门,坐在正中间的桌上,跟随的士兵则站在院门外的墙根下面,排了一个长长的“一”字。娶亲的队伍下了土路,来到院畔,迎亲的领事和郝掌柜一阵寒暄,都进了院门,陆续都围着桌子坐下。郝掌柜站在正房门前,看着满院子的人。郝掌柜:各位亲戚朋友、庄邻院舍,今天适逢我郝某嫁女,承蒙抬爱,都来赏脸捧场,我郝某今天别的没有,羊肉管够,大家都敞开肚子吃,今天谁吃不了三碗就不够意思啊!

满院子的人嗷嗷地叫着,嬉笑着,领事总管催着厨师赶快上羊肉、饸络面。鼓点一响,唢呐声起,经典的唢呐牌子曲震地满山洼介响。25、凤英家内日凤英打扮妥当,浓黑的长发盘成“凤凰”的髻子,疲劳的脸上涂了脂粉,红绸子汗衫紧紧凑凑地贴在身上,一条的确良裤子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痕褶子。凤英坐在炕头,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满院子的人,似乎没人在意新娘是谁,所有人都只在乎碗里的羊肉。帮着凤英梳洗打扮的迎亲姑嫂都出门入了席。永昌似喜非喜地走进门,看着坐在炕头的凤英。永昌:多少出去吃点,这一天还长着呢。凤英没有说话,看着永昌,从炕席下面拿出一个手绢包着的小包裹,站在永昌跟前,拿眼睛直直地看着永昌。凤英:永昌,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是咱不可能,今天就求你一件事,帮我办整了,行呀不?永昌抬眼:甚事?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说,今天即使让你表叔李克彪把我崩了我也给你办整。凤英笑笑:没那么严重。永昌:你说。凤英:你现在把这个包裹就送给双喜哥,让他不要来,赶紧走。永昌:这……

凤英:永昌,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人,今天就算我求你了。永昌接过凤英手里的包裹:好吧,我也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办事。凤英:你这话甚意思?永昌:么甚——出去吃点吧,到了李家也不知道在甚时候了。凤英点点头,透过窗子看着永昌出了院门。26、双喜家外日双喜和三平已经收拾好行李,站在院畔上,隔着河道看着对面洼凤英家院畔上的人头攒动,想最后看一眼凤英出现在人群中。三平看见凤英家院畔上跳下一个人来,过了河道,向这边走来。三平:双喜哥,是永昌——你看,永昌过来了。双喜满脸疑惑地看着院畔下走上来的永昌。三平:永昌,你狗日的不好好给你们东家办事,你跑这里干甚?永昌:你吃的不多,管的倒不少,我愿意。永昌上了院畔,走到双喜跟前。永昌:凤英让我转告你,让你不要去,赶紧走,离开这里。双喜:为甚?永昌转身拿眼睛指了指凤英家院畔上站着的士兵。永昌:你说为甚?你看看那阵势,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走吧。三平拉着双喜的胳膊:双喜哥,咱走吧,别让李克彪把咱给逮着了。永昌走到双喜跟前把包裹塞在手里。永昌:双喜,不怕你骂我小人,这包裹里的信我看了,你小子真

是有福,凤英到现在还想着你——不过你参加红军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到头你我都是苦命人……双喜看着凤英家的院畔,没有凤英的影子。永昌:不要看了,赶紧走吧,李克彪手下那群狗腿子的枪可不是烧火棍。永昌说完,一溜烟跳下土坡,进了河道的柳树林。三平扛起行囊,拽着双喜的胳膊。三平:双喜哥,咱走吧,再不走怕出变故哩。双喜娘走出院门,看了一眼对面洼的院畔,催促着双喜。双喜娘:娃呀,不要留恋了,赶紧走吧,不要让人家抓住把柄——出了门,照顾好自己,能平安回来。双喜看了看娘,被三平拽着上了窑前的土塬,沿着土塬上的大路向二蛋老家南梁川走去。27、大路外日双喜和三平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三十里铺往南的土塬大路上,三平兴奋地四处看着,双喜拿出凤英给的包裹——一双绣着鸳鸯的鞋垫和一封信。凤英的画外音:双喜哥,当你看着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向沈家庄走去了,和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成亲,双喜哥,请你原谅我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可能让你受不了,但是我必须那么说,也必须这么做,因为我爹勾结李克彪要抓你定罪,我不能让我的心上人因为我惨死狱中,不要因为我家破人亡,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双喜哥,

从小到大,你都护着我,我不知道以后没有你,我会是什么样子,再说,没有你,我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呢?这些对我已经无所谓了。双喜哥,咱们这辈子有缘无分,下辈子再做你的心上人,跟你身一辈子。双喜哥,你选择了当红军,就不要有太多的牵挂,好好去吧,人总得有理想,有个盼头,人才活的有劲,你说是吧,双喜哥……双喜看完这份沉甸甸的信,手哆嗦着把信折起来,揣在内衣口袋里,任凭泪眼婆娑,脚依然铿锵有力地向南走去。大山连绵起伏地在天际画下一抛一抛的弧线,明亮有清晰。画外音:凤英出嫁以后,永昌也辞了工,拜张书匠为师,走街串巷说书去了。永昌偷看了凤英写给双喜的那封信后,被凤英对双喜的那份真情所感,便断断续续地写出了信天游《三十里铺》的初稿,经其说唱演绎,这首信天游形式的《三十里铺》便迅速传遍整个陕北,五十年代初,经音乐指挥家王方亮改编为无伴奏合唱,并亲自指挥陕北民歌合唱团公演,把这首充斥着缠绵悱恻、对自由追求的民歌推广到了全国。音乐起:三十里铺。淡出:出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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