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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蒲剧名家贾菊兰

来源:二胡 时间:2022/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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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剧作为山西四大梆子中最古老的剧种,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也成为晋南百姓最喜欢的剧种之一。在这一百多年里,涌现出许多像孙广盛、王存才、杨老六这样的前辈老艺人,得到百姓的认可和喜爱,也涌现出许多中国戏曲梅花奖获得者,得到戏迷朋友的赞誉和追捧,那么在今天,我们就认识一位年轻的梅花奖获得者贾菊兰。

贾菊兰,主工小旦,嗓音清脆明快,扮相清秀俏丽。她基本功扎实,水袖功干净利落,她认真研习,正书、反书、双手书法流畅自然。她,曾经在蒲剧《白玉楼》《四进士》《陈三两爬堂》《桃李梅》中,塑造了性格迥异的人物性格。她,在年获得第26届中国戏曲梅花奖,成为山西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

下面就是在贾菊兰演出的间隙聊到的:

问:戏迷朋友只要一说,就是那个水袖耍的好的,写毛笔字的,就知道是说你,可以说这也是您的特点了。而且也因为《青丝恨》而得了梅花奖,那么是怎样的一种机缘巧合让您踏上蒲剧艺术这条路的。

贾:其实要说是喜欢上蒲剧,还是要感谢我的父母。我的老家在稷山,父亲的二胡拉的好,母亲爱唱戏,家里人特别喜欢,他们闲下来唱,忙干活的时候也唱,而且还有好多剧团在我们的村里唱,耳朵听的不少,就跟着学会了几段。村里在过年的时候,经常有唱家戏的,我也唱,但也就是家戏的时候唱唱,

问:既然这样喜欢为什么不报名上戏校呢

贾:家里人不同意。别看父母喜欢,但是要真的要学,父母舍不得了,觉得太小,又是女孩,就觉得太吃苦受罪,记得那会我十岁的时候就去戏校上了三个月,但是后来停了,又回来上学。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和二哥去城里看热闹,当时就有招生的海报,在正月十二三的时候,我一个人拿着压岁钱,就去县城报名,因为我一个人坐车的时候差点坐错了,刚好有个亲戚在卖票,就问我去哪里,才到的县城,要不是的话说不定都丢了。

问:其实也能这么说,你的命里注定就是要走上蒲剧这条路的。

贾:是可以这么说,当时记得是碰上了戏校的老师,她把我送到了文化馆,唱了一段《送女》,感觉不错,学费都免了,老师还嘱咐我一定要来。其实我那会去的是稷山县的戏校,是任金枝老师办的私人戏校,我在那里学了一年的基本功,任老师教学严格,经常给我吃偏饭,我一边练功一边排戏,在那里学会了《杀狗》《拾玉镯》《王宝钏》这些戏

问:虽然说学会戏,其实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样子,就是一孩子,对于演戏呀什么的,心里有数吗

贾:那会小,只是知道要唱戏,但是怎么唱,怎么演不知道,还没有到演的想法。记得第一次上台唱的是《拾玉镯》,老师怎么教,我就怎么演,像老师说要害羞的样子,我就不知道害羞该怎么演,后来老师说,不知道心里的戏就死记,把整个动作补个不落的串下来也行,就这样演了第一个戏,也不知道害怕,心里还觉得高兴呢,终于能上台演戏了,化妆包头漂亮

问:那前面您提到说在任老师那里学了一年,因为什么离开,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贾:老师推荐我去了新绛戏校,那是郭秉森老师办的,比稷山戏校好,水平高,老师好,在那里我遇到了我人生中重要的老师筱兰香。

当时筱兰香老师已经七十岁了,就觉得这个在我眼前的老人是蒲剧四小名旦之一,不敢相信。就觉得他是一个和蔼的老爷爷。到后来跟老师进一步的学习和接触,随着年龄的增长,真的不愧是一代名旦,你看他年龄大,但是做起动作来,真的比女人还女人。老师在舞台上的扮相做功像花梆子、腰功、翻身、卧鱼、抢背等程式和技巧精准过硬,即使七十岁的时候,仍然是仪态端庄,优美大方

问:你跟着筱兰香老师学了三年,这期间一定有许多故事,包括学戏、生活等方面,咱们就先从学戏说起吧,筱兰香老师对学生严格吗

贾:筱兰香老师本名田郁文,我们都叫他田老师,先说教学上,要求严格,虽然我在稷山戏校学了一年,但是田老师这里仍然过不了关,还是每天练花梆子,跑圆场,老师教我们有他的窍门,老师打节奏,我们是腿夹着笤帚,头顶水,水不能洒,笤帚不能掉了,因为那会团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田老师就让我在太阳下练,不是为了让晒,是为了太阳的影子,晚上就在月亮下练,也有影子,这样的练法和镜子的感觉不一样。

问:就是说田老师的严格要求,让您有了扎实的基本功,那么在唱腔上是怎么要求的。

贾:那会田老师已经是七十多岁了,因此在唱腔上他要求我们必须要做做到,字正腔圆,咬字清楚,说花旦这个行当念白多,像我们稷山人开口和闭口字不分,就是比如说“娘”和“宁”不分,我就买了一套儿童用的识字卡片,没事的时候就练习。

问:田老师那会年龄很大了,他体力能坚持下来吗,因为教学是一个费神费体力的事情,并不轻松

贾:田老师好,就好在这里,他教我们的时候经常坐着,有时候我们在练,他在那里打盹,就是一个可爱的老头。但是碰到我们做的不好的时候,就亲自示范,记得那次是个秋天的时候,我在学这个《藏舟》有个动作,做不成,老师就亲自示范,老师教的满头大汗,可是没有停下来。

问:就是说田老师不仅是戏演的好教的好,而且是人品好,没有一点架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像大腕,不耍大牌

贾:没有,一点都没有。

问:您在田老师那里学了几年,在田老师最后的日子里您见他了吗

贾:我跟这老师学了三年,后来老师身体一直就不好,住院治疗,我还是要演出,现在我还记得3月15日是老师的生日,我拿着蛋糕去了,就看到老师的脚肿的厉害,因为咱们有句俗话是“男怕穿靴女怕戴帽”,就是人快不行了男怕脚肿,女怕脸肿,老师也可能有这感觉,他给了我五十块钱,还是新钱,还把他常用的耳环给了我,等我回去后接着演出,就在唱《四进士》杨素珍的时候,忘词了,就觉得拉小提琴的人是田老师,就在那里坐着,就感觉田老师不好,下来后有人说田老师不在了

问:这可能就是一种感觉,接触的多了就有这种直觉

贾:是的,就觉得是亲人一样,我们住校三年,每天见到最多的就是老师,老师不在的那段日子就老做梦梦到老师

问:我们都知道田老师的做工好,不仅仅是娴熟,而且是动作生活化,也有舞台美,尤其是搓麻、担子功,非常漂亮,老师教您了吗

贾:教了,搓麻是《花田错》中的一段戏,而且还下乡演过,而搓麻是很生活的一段戏,老师教的时候要求我们手快,麻利,有个细节,演出完百姓反映不错,但是老师说,纳鞋底的时候线绳不能抽的过长,抽过来的线绳应该在手腕上缠两匝,再抵住鞋底用劲拽两下,才能纳紧,这其实就是老师认真观察生活。

还有就是水袖,老师说水袖功要练好必须要用心,要在风中练,以前都是在露天场地演出,因而有风的话水袖就不好看了,老师就让在风中练习,在阻力中练,才这都为以后的打神告庙打下的坚实的基础。还有前面说的花梆子、担子功等等,这些都有窍门

问:就是说田老师的悉心教诲让你的基本功有了很大的长进,为以后的夺梅奠定了基础,那么你觉得田老师留给您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贾:最珍贵的是老师讲过,要唱戏先做人。做人要坚强,要努力,要不怕苦,才能有戏迷喜欢你。举个例子,每次出场,老师总是系好袖口领口,要有“牙掉往肚子里咽”的精神。

问:贾老师,你在新绛戏校学了三年之后,也就是个十六七岁,就去了新绛蒲剧团

贾:新绛蒲剧团不是考的,是新绛蒲剧团把戏校合并了,自然我们就成了蒲剧团的了,在蒲剧团就开始演出,可以说是给我们这批学生提供了一个实践的舞台,那会新绛,剧团人少,我什么行当都演,演过青衣,像《秦香莲》《四进士》也演过小旦,像《送女》《打神告庙》等等

问:你在新绛团的时候,武俊英老师是不是也在啊

贾:不在,武老师85年就走了,我在蒲剧团的时候,正是俊英腔正流行的时候,而且武老师又被返聘回来,她在演戏的时候我就经常偷着学习,就觉得人家是梅花奖,也不敢请教,在侧幕看会了不少戏,特别是《送女》,终于见到了原版的唱腔,真好听,我也受影响学了不少

问:就是说新绛戏校给了你基本功的学习,而新绛蒲剧团又给了你一个实践的舞台。

贾:是的,那会每天基本上每天演两场,,要说累,肯定累,可是那会年龄小,也没觉得就是累的了不得,就这么坚持下来,百姓反映还可以,那会年龄也小,武老师的戏基本上就是我演了,对我真是个很大的磨练和锻炼

问:那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在学戏的过程中,任金枝老师、筱兰香老师、武俊英都是您命中的贵人

贾:太能了,没有任老师的启蒙,我就没有功底,就不可能来到新绛戏校,到了新绛戏校没有筱兰香老师的扎实功底,就没有我的今天,也没有我的今天,我特别感谢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问:其实你在新绛团的时候就可以说是台柱子了,是什么缘由让你又来到运城蒲剧团的

贾:要说台柱子算不上,但是戏不少。要说来到运城团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年是新绛蒲剧团建团50年演出中,我演的《打神告庙》,运城团领导觉得是个苗子,还有武老师帮忙

问:其实运城蒲剧团是一个比较大的平台,而且团里当时就有好几朵梅花奖得主,压力大吗

贾:有压力,而且压力特别大,而且很自卑,就觉得县团个方面的素质都不如运城团,运城比较规范,在唱念做打上,而且在唱腔上也比较规范,我们在县团唱相当讲比较自由,有点野,觉得自己跑龙套都不是好把式,人家的丫鬟演的都是好的,自己什么都不行,

问:心里压力大,心里落差也是很大的。

贾:是的。压力就是动力,我也想演好唱好,也要向他们学习,就从丫鬟开始演,开始跑龙套,没事就在旁边看这些老师怎么演,怎么化妆包头,就这样慢慢的学习,慢慢积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演了《打神告庙》中的两折,大概是个四十分钟左右,程小亭老师觉得演的还不错,老师们也觉得还行,就这样开始上台的。开始演戏,和剧团的人开始演出磨合

问:就我的了解,你在这里时间不长就参加的年的《走进大戏台》的擂台赛,而且获得了总擂主,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贾:有这个想法,但不完全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和同行的人比比,看自己的能力到底怎么样。那会报名的有一千多人,经过初赛复赛半决赛,初赛我唱的是《打神告庙》,是咱们蒲剧传统戏。在复赛我唱的是《陈三两》,半决赛的时候是临时编了一段,那会正式非典时期,就编了一段有关非典的戏,最后是写了几个字“同舟共济,众志成城”这几个字,最后进入了决赛,当时决赛的规定是演了唱段,有《陈三两》还有基本功展示,还有练耳等等,很全面,不完全是只唱。

问:当时参赛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学书法,就是忽然想到的

贾:是的,当时比较闭塞,以为咱们是第一个呢,其实龙江剧的白淑贤老师早就开始写字,就想因为陈三两会写梅花字,是不是能边唱边写呢,老师说可以试一试,我就开始练,一笔一划的开始写,起初写的不像样子,但我是那种越打击越能激励自己的人,经常字典带在身边,一有时间就写,当时还请了赵玉汉老师为我指点,还有程小亭老师,每天练八个小时,当然是有针对得练,就写剧情需要的这几个字。

问:我知道这个剧情的时候还是双手写字,其实这个我们知道左右手不同步很难做到的,练习的时候有什么窍门吗

贾:有,最主要的还是练,熟能生巧。在纸上些好以后,在白布上怎么写,平常的布一有墨汁就晕染,然后头疼的就是白布的问题,我们走了许多地方,偶然找到了,大概买了有一匹布,就在家练,然后才是在舞台上的表演,才有擂台赛的双手写字。

我们一起了解了蒲剧名家贾菊兰老师,能书、能唱、能舞的精彩表演,不仅表现的是她扎实的基本功,而且体现这她对自己喜爱的蒲剧艺术的执着追求,才会获得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

问:那么您是年走进大戏台的擂主,既有荣誉还有专家老师对你的肯定,这应该是你在艺术之路一个重要台阶

贾:是的。得了擂主之后,还有许多书法爱好者,因为书法而喜欢上了蒲剧,这也是我没想到的。这之后,觉得自己的做功还过得去,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就是唱腔觉得不好,唱戏唱戏,要以唱腔为主,自己不满意。就请了武俊英老师教我,辅导我

问:那我知道,好多咱们蒲剧演员都借鉴唱歌的技巧,你也这样做了吗

贾:是的,09年还请陕军教我,她是唱民歌的,我借鉴了她的发声方法,以前唱不好,音域不宽。最明显的变化是唱的时候很轻松,这样就特别利于抒发人物感情。

问:贾老师,在运城团多长时间开始有自己的戏,就是可以担任女一号了,演的是什么戏

贾:大概在得了擂主后,团里就排了《打神告庙》因为这个戏我也有基础,从十四岁就开始演,当时不是青丝恨,就是打神告庙,是任跟心老师的版本,情节基本上是一样的。

问:就是因为这个戏有很好的群众基础,所以才报的梅花奖评选吗

贾:不是,报名梅花奖是个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觉得那个奖离我很远,这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任老师的《烟花泪》已经是一个巅峰之作,不好突破,这时候遇到了编剧席凯帮助我分析,同时南方人,用不同的角度分析人物,做了改动,戏命也改为《青丝恨》。整体效果还有服装偏南方的样式,有点越剧的感觉,从舞美服装道具,都借鉴了南方戏曲的样板,这样才能把《青丝恨》中的恨表达出来,和以前的版本也算是一种对比吧

聊天的时间很长,贾菊兰很谦虚,没有一点架子。得了梅花奖之后,她又陆续演了《初定中原》《枣儿谣》等等,说起这些成绩的取得,她说,绝对离不开团领导的支持,更离不开家人的支持。

贾:长这么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索取者,你看小时候我是索取父母,结婚后是爱人的索取者,最愧疚的就是对家人,所以我觉得我取得成绩的一多半都是家人的,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不可能全力以赴的演戏,没有任何牵挂,能静下心来好好演一个人物。

贾:演员是个享受的过程,痛苦每个人都有,但是我在人物中就能经历许多人生。每次演出都有遗憾,但是每次遗憾都是下一次完美的动力,这可能也是艺术的魅力吧。我一直信奉一句话,就是“不疯魔不成活”,任何一个动作,一个唱腔,没有像疯子一样的执着追求,就不可能达到极致,就不可能成功,而且,命运垂青有准备的人

如今的贾菊兰,已经是运城蒲剧团的团长,在她的带领下,一个朝气蓬勃的专业剧团正在呈现一个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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