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说唱
文‖徐东军
说到瞎子，大家自然会联想到瞎子算命的事。我记忆中的这位瞎子，他不仅命算的准而且说唱得特别有味道，他的曲调让人听之，颇耐寻味。
这位算命先生姓樊，名字？可能没有人知道，大家都喊他樊瞎子。他是住在瓦埠湖北岸的樊家湾，因他的周易八卦推理很准，能妙语解开心中事，在湖的南北两岸很有名气。他经常渡河到我住家的湖南岸来算命，所以，我们都认识他。平时跟大人们喊他樊瞎子，他很习惯这样的称呼，从来没因别人喊他瞎子而护短过。
樊瞎子一年至少要渡河两三次，顺着河南岸的各个村庄郢子转悠，一般都是在春天或秋冬的农闲季节里。他肩着褡裢，褡裢里一边背着他用来算命和说唱的胡琴，一边用来装因付不起钱而算命的人家给的粮食。一只手扶着引路人的肩膀或攥着引路人的拉杆，另一只手拿着响亮板不停的敲打，边走边喊：“算命，算命，算算命来走走运。算到灾星可以破，算到好运稳住福。”......需要算命的人，听到他的喊声，便走出家门喊，“哎，樊瞎子，过来给咱家的算一下。”这时，引路人就把樊瞎子带到吆喊要算命的那家里，给他（她）或他（她）的家人算命。郢子里的人都会聚集到这家凑热闹，听听樊瞎子算命。等算完了这家人的命运，有需要算的接着算。有时候接二连三的能有好几个人要求樊瞎子给他（她）们算命。
樊瞎子算命有个规矩，每算三个命，他就说唱一段曲子。用这种方法还真能引诱不少人找他算命，常常坐到一家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算命的人多或他的收入可观，让他高兴起来，一连串能说唱几个曲子；有时，他为了引诱人找他算命，在他算过三个人的八卦以后，他只唱一个长曲子的一段便停了下来“勒关子”。人们没有听过瘾，想把一个说唱故事听下去，往往会撺掇在场的没有算命的人也接着算命。这样，一直能让樊瞎子把他所说唱的那首曲子唱完为止。
樊瞎子有时候到了一个大的村庄，一连能算上好几天才可以结束。当晚上住下时，村子里有喜欢听樊瞎子说唱的人们，会主动凑钱让他唱。这样，樊瞎子白天算命，晚上说唱，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我年少时曾是樊瞎子的粉丝，只要知道樊瞎子进村了，就跟在他的后面，对他的算命并不感兴趣，只为听听他说唱的那些充满人间喜怒哀乐、无味杂陈的曲子！樊瞎子说唱的曲子腔调抑扬顿挫，哎哎啊啊，凄凄切切，说词套唱，唱中解说，具有捕捉人心的工效。因此，每当他驻进一个郢子里，都会吸引着这个郢子里的男女老少，谛听他的说唱。他手拉胡琴（这种胡琴是三根弦的，比二胡多一根弦），腿上绑着连响板，边拉边说边唱边颠簸着连响板。当我们听他开口试腔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会屏住呼吸，没有不被他这一声哀婉的唱腔所震撼！樊瞎子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出了人间的心酸，唱出了瞎子世界的悲惨命运......
樊瞎子心中装着很多戏曲和书词，多是我国传统的民间故事。他说唱的很多故事我大多已经忘却了，只记得《休丁香》、《小张郎娶妻》、《秦香莲》这些流行于民间的戏剧。但他并非用戏剧的唱法来表达，而是用瞎子行当的特有曲调的说唱形式来表达的。他说唱的表达方式，与当地的庐剧、安徽大鼓书、江淮花鼓戏皆不相同，这样的说唱或许就是瞎子行业的独创。正是因为它的说唱音调的凄婉悲催，才聚集了很多的铁粉。
樊瞎子是位智慧的人，有着超强的记忆力。他对于周易八卦和天干地支的推导之精准，他胸中装着那么多的故事，全靠他的大脑的记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还见到过樊瞎子来我们村里算命。只是没有见到以前为他领路的老妈妈，现在为他领路的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傻妇女。有人问樊瞎子？才知道他的老妈妈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不能为他领路了。为了生存，樊瞎子只能让他的不认识路的傻婆娘为他领路，好在樊瞎子对这里的每个村庄都胸中有数。人们看到樊瞎子的傻傻的媳妇还需要他来养活，自然联想到樊瞎子的悲惨命运，自然知道樊瞎子一声哀婉的揪心曲调的含义。从樊瞎子嗓子里发出的腔调，是独特的、揪心的、富有磁性的、无人可以企及的。
说来有三十多年没有见到樊瞎子算命了，樊瞎子早已驾鹤西去。樊瞎子独特的说唱也被他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人们流连着樊瞎子的说唱，总是无法模仿。樊瞎子的去世，虽然结束了他的悲惨命运，但遗憾的是瞎子说唱这种倍受人们喜爱的曲子，随着他的逝世而消失。
我为樊瞎子点亮一盏明灯，愿天堂里的神光赐予他一片光明！让瞎子说唱不在裹着那些悲哀，天堂人间充满欢乐！
作者简介：徐东军，安徽寿县人，系高级经济师、高级建筑师。年入伍，年2月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退伍后，耕过田，务过工，经过商。曾主编多期内部刊物《安徽徐氏》和《全球徐氏》；著有《宗亲联谊路漫漫》一书；主持编辑《中华徐氏通谱·安徽省卷》；出版处女作《爱在父耕母织间》。经常在网络媒体发表姓氏文化和宗亲联谊、游记、时评等文章。
编辑：子衿
主编：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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