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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国光悬铃花随笔文学天空

来源:二胡 时间:202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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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天空散文随笔#

一个冬日,我去寻访一位老同学。同学家在一个小镇子的镇区上,久不见的朋友了,相见热情,所以留我宿了几晚。一日早晨我起得早,自己出外去走走。

朋友家的附近不远,有个小广场,广场的一边,是个老旧的小戏院,我逛到了这里。小广场上砌了好些的石桌石椅,那是供人休闲坐聊的,不过现在天色早,气温也冷——其实也说不上很冷,才只十度上下气温,但对南方来说已是非常冻人了,所以现在没有人来这里,到了夏天的傍晚和晚上时,那肯定是会有很多人在这里聊天乘凉的了。

广场边上还砌了有花池,花池里种花树,不仅叶子满树的绿,也居然还盛开着无数朵的鲜红的花朵,非常的漂亮。在这天冷又四周一片枯燥而萧瑟颜色的冬天时节里,实是令人眼前一亮,心下生出说不出的喜悦,忍不住的走前去观看。

我是见过这个花的,因为很久很久以前的小时候,我家天井里就曾种过一棵,有人叫它为“大红花”,也有人叫它为“倒吊红”,属于朱槿一类的花。它开的花比较奇特,颜色鲜红,花瓣不完全的盛开,而是含苞待放;花朵也不似别的花那样朝上开,而是垂吊在花树上。我上网查过“倒吊红”的资料,但是根本找不到关于这种花的名字的资料,所以它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也说不上来。

正当我心里在感叹着这久未见过的倒吊红,又还摘了一朵在手的时候,小广场里忽地走来了几个人,那是四五个年轻朝气的女孩子。

她们简易地扎着长长的头发,扑红的脸蛋,穿着或白或红或黄的毛,平底布鞋,手里还拿着二胡、竹板之类的小乐器,当然还有乐谱、歌词簿之类的本子。人虽都说不上特别漂亮,但年轻朝气就已是非常不错的美了。她们把乐谱和歌词放在一张石桌上,一位女孩子拿着二胡坐在石椅上,对着乐谱试拉了几下,两三位则拿着竹板围在她的身侧,另有一位女孩子站在桌子的另一边,摆开优美的手势,一手放胸前,一手斜斜地向上伸,眼睛顺着伸出的手的指尖瞧去,又翘起了手指,实是一个漂亮姿势。清清嗓子,随着二胡的顺畅拉起,唱起歌来:

山中只见藤缠树,

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要是不缠树,

枉过一春又一春。

竹子当收你不收,

笋子当留你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

空留两手捡忧愁……

看来,这是一群趁机着早晨来这个小广场里练歌的女孩子。不过,她们可不是“啊——啊啊——”地拉长着高音练吊嗓子,练的而是本地方言里的山歌表演唱,我也是说这种方言,所以听得懂。

虽然有美丽的又是开在冬天里的花朵在我身侧,足以够吸引人了,可身边忽地多出了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那自然是花朵也忘了,转而的注意起人来了,不免的走多几步以使离得她们近一些。

于是,她们便发觉了我这个刚刚还离得远远的人,手里还拿着朵大红花,忽地就出现到她们的眼皮底下来了,瞬地就止住了乐声歌声,停顿在那里,显得羞赧起来,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了。

我猜,她们或许是经常都在这里练习的,可能也没有什么人会来留意她们,都是匆匆地过了,即使有人围看,但这附近的人肯定也都是她们所熟悉的,所以不会显得羞涩。她们练了这些表演唱,肯定也是上舞台表演给更多的人欣赏的,那也肯定是不会羞涩怯场的,但就只我一个陌生人站在一边直愣愣的看着的时候,反倒就会显得不自在了,所以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笑了,说:“你们继续,继续!我是来这里看花的,只是路过你们身边而已。”

她们听了嘴里轻轻地喃喃,终是还没有发出声音来。舞台上面对着千万个观众的演员,走下台来,原来其实也是有害羞不自然的时候啊!

我又说:“你们唱得很好听啊,不错不错!”

然后,我走回了花池边,继续看那些倒吊红。她们见我走远了,大概是觉得我这个怪人终于消失得远远的了吧,又亮着清脆的嗓子继续她们的练了,当然,伴奏的还有二胡、竹板:

戴了笠麻莫擎伞哎——

恋了一个就一个,

一壶难装两样酒,

一树难开两样花。

恋了一个就一个,

莫来心向别人家,

要学凤凰成双对,

莫学黄蜂乱采花,

哎——

要学凤凰成双对,

莫学黄蜂乱采花。

你要交情讲过来哎……

两人相好做一对,

交情交到九十九哎,

行路不得坐轿来!

赤脚过河不怕沙,

敢恋阿妹怕哪个?

不怕恶蛇来拦路,

不怕老虎来开牙,

哎——

不怕恶蛇来拦路哦,

不怕老虎来开牙!

哎,一树难开两样花哎——

这时同学找到这里来了,看我站在一堆花树边,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说,这些花以前我家里也种过,但不知叫什么名字,一年四季都开,而且开得非常的红艳,你知道它的名字不?

“这不是悬铃花吗?花开得很漂亮,不过经常从这里经过,看得多了也便没多注意它了。”

“悬铃花?”

“是的,它的样子,不就像个悬挂的铃铛似的么,一朵朵都是在枝头悬吊着的,就像一串串红色的风铃,所以又叫风铃花。”

“悬铃花,风铃花,名字真是不错,很好听。”我说,又转口问道,“她们几个人是在这里做什么的,在这里排练节目么?”

“哦,她们呀,天天早上和傍晚都来这里练习。县里搞什么传统民间文艺展演的活动,各个乡镇都要选送节目参加,她们就是我们镇里文化站招来的一群女孩子,到时要代表镇里去县里表演的,所以在这里排练。已经有好一阵子时间了。”

“有钱的吗?”我问。

“搞这个活动,上面拨了专项款,所以有些工资的。演员们还有个机会,说不准可以给县里的山歌剧团或者文化馆招去,成为他们单位的演艺职工,以后就是有固定的班上,固定的工资拿了。即使那些单位录不到那么多人的名额,但以后他们团里队里要搞什么文艺演出没有足够的演员时,她们也可当临时演员选送上去,一样有工资拿的,就像临时工一样,他们平时本来就是经常都在招募临时的歌舞演员。”同学说。

“她们平时不用做其它事吗?”我问。

“有的是有班上的,早晚来练一下,到时去参演即可。但也有些是正在待业的青年,这也是一个工作机会呢,所以虽然工资标准可能不高,但在我们这里乡镇小地方,也算过得去,而且在这些单位里一年到头都是又唱又跳的,也快乐。女孩子嘛,都是喜欢唱歌跳舞的。”

“是的,天天唱歌跳舞,很不错。”我说。

同学又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大都不喜欢听这些山歌和看这些舞,中老年人喜欢一些。所以有时候,有早起的老太太老阿伯,或者傍晚时候,他们还会跑来教教这些小姑娘们对唱几句,辅导辅导,那些老人都懂得哼唱几句。文化站搞这些活动的目的,是为了整理些本地民间的曲艺节目,同时也是为了寻找和培养后继的人才,免得很多传统的东西都丢失了。”

“所以说起来,她们也真是很不错了,算得上是这些传统文艺的接班人了。”我说。

“是的,还拉二胡打竹板之类的呢,其实认真听听还是很不错的。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去吃早饭吧,你走了半天,不饿么?”同学说。

“好的。”我说着,又拗了几朵连枝叶带红花的悬铃花,握在手中成了一束。

走过那些女孩子的身边时,同学与她们打招呼:“你们几个小姑娘,又在这里唱歌呀?”

“是啊!”她们看来也是与同学认识的。小镇就是小镇,方圆的人基本上大都是认识的了。

我把花伸过去,“送给你们!”

她们有些惊愕地看着我,但是没人伸手过来把花要去,其实她们天天都在这里看着这些花儿,却不料有人会去采来送给她们。

我便把它放在桌子上,花上,还带着冬晨里的露珠,正娇艳欲滴,含苞待放。

我和朋友走过去,还隐约地听到背后她们的一小阵子的窃窃私语,或许是在说,我这个一直在旁边奇怪地观察她们、使得她们难堪不好意思、又采来她们天天都看在眼里的花送给她们的“怪人”,居然是她们认识的一个镇上人的朋友。但不一会儿,窃窃小语便消了去,又闻见她们练习的歌声,就如同清冷冬日的朝晨里,耳边随风送来的一串清脆动听的风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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