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的一位朋友哼哧哼哧地向我推荐THEEITHER这支乐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当着我的门一顿爆吹后，我缓过神来，心想：嗨，THEEITHER啊，我在B站早就听过他们了。
不就是给《明日方舟》做过联动单曲的那个乐队么？不就是用电琵琶cover红辣椒贝斯手Flea弹《Can`tStop》（妈呀我大学时候都弹得磕磕绊绊）然后秀出天际的那个乐队么？
而今，小破站上万人血书的宝藏乐队THEEITHER，刚发了他们的第二张全长专辑《E·myth》。是时候让人类见识一下THEEITHER的厉害了！
我第一次看到THEEITHER的配置时，我心里想的是：这是不是简化版本/电子乐版本的杭盖或HAYA？乐队三位成员，Zongli（宗立）负责作曲、键盘及人声部分，Jiaju（沈嘉琚）则演奏电琵琶等拨弦乐器，Yang（王阳）则演奏电二胡等弓弦乐器。所以，从纸面上看，THEEITHER大概率是让Zongli做一个Beat，然后让Jiaju和Yang把民乐Riff再通电整到里头。
当然并非如此。
打开《E·myth》的第一首《ONE》，先是强力和弦的轰鸣，若你心里缓慢地打出“杭盖”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怪诞的人声——这是什么？还没当我回过神来，这电吉他Riff——哦不是，这是电二胡所拉出的音色；再接下来，轮到电琵琶出场，它听起来比电吉他更脆，泛音更短，特殊的共鸣方式让人有一种时空交错感。至于人声呢，我耐着性子地数，看他在这首歌里能有多少变化，各种失真效果，回到用原声演唱，好家伙，Zongli在这首歌里应8次左右人声唱法加音色的变化。
这就是THEEITHER。以上是轻易可从一堆名词上进行描述的音色部分。在旋律与歌词写作上，他们同样是打破常规，别说传统的AB段写作了，我甚至听完这首歌都没找到他们的调性在哪里，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音乐是那种“不好听”的无调性或前卫音乐作品。他们的歌曲里埋有精巧的逻辑，不知道什么时候忽地会给亮一段极其漂亮的主题旋律，听他们的歌，像是在混沌中寻找逻辑，在人潮汹涌中独行的快感。只不过，你无法用Glitch、Metal、PostPunk、PostRock等任何风格化标签去形容他们。
但THEEITHER的魅力又不仅如此。如果真要用一个词曲形容他们，我会说他们是一个“破流行”乐队，打破流行的常规，然后重构出属于他们的法则。就像Jiaju在B站发的视频，她用电琵琶去Cover摇滚乐的曲子，可她偏偏要选Flea的BassLine，你就不能找个吉他solo来整整？不，她偏不。电二胡手王阳则把二胡上的千金给去掉了——不是王阳绑架了谁家的千金，而是他把二胡用来连接琴杆辅助共振共鸣的那个最重要的部件给去掉了，这使得二胡的音域整个变得宽广起来，由此得到了接近小提琴的音色——你也能在B站上THEEITHER的官号上看到他是怎么做的。至于主唱宗立则通过手控合成器直接改变了自己的音色，不仅是音色，还包括音高、振幅等全都改头换面了，你能在他翻唱《攻壳机动队》经典作品《傀儡谣》里看到他对“赛博义嗓”的运用。
如他们在之前接受采访中所说，当他们发现传统乐器电子化是很有潜力的发展方向时，还在美国学习艺术管理的沈嘉琚便主动找到学校里工业设计专业的同学一起，合作研发改良电琵琶，最终得到现在手上的这把“青髓”——像是“冷艳锯”这样的上古兵器的名字，一把融合了琵琶和吉他精华的结合体。二胡手王阳也得到了自己的神兵，名为“品弦”，像是未来战士所使用的二胡。
于是，在他们的新专辑《E·myth》里，在他们的奇数曲目中，使用的是传统人声、琵琶、二胡+通过外置效果器改变音色的人声、电琵琶和电二胡。在他们的偶数曲目中，他们像是《死神BLEACH》中发动了“卍解”后的状态，让其战斗力达到了另一种境界。你就听专辑的第二首《hehero》，宗立的人声不断地压扁拉长，先是变成洛天依，最后直接拿来做成间奏时候的solo；沈嘉琚的“青髓”做着介乎于吉他和贝斯之间的riff，王阳用“品弦”所拉奏出来的延音实际上起到的是Pad的渲染效果，这好像是电子乐的逻辑，但和我们听到的那些冰冷的电子乐相比，又增加了更多演奏的意味。Emm，就像我们熟悉的daftpunk，他们的跨世代专辑《RandomAccessMemories》用了许多真实乐器演奏+上世代的模拟录音技术，以此在电子乐里追求人性的温度；但THEEITHER的做法是直接尝试把这种AI未来感+人的表情融合在同一个器乐演奏/声部当中，这是我从未听到过的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因此丢掉旋律，这是一首你摸不着头脑但是却会让你跟着抖腿的漂亮舞曲。就像宗立自己说的：“我的梦想就是成为站在主流音乐和前卫音乐之间的作曲家！”
《E·myth》呈现的就是这样的生态。在奇数曲目中，你听到的是带着民族摇滚调性的、哪怕再被扭曲依然还是能辨别出原声演奏样貌的音乐，我将它称之为“具有Fusion风格的前卫民族实验音乐”。在偶数歌曲里，他是带有Glitch、IDM等各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电子乐，旋律线条更为明显，在那首《riddleofsphynx》里，我甚至听到了类似opera的唱段。在最后一首《driftoffcourse》里，和专辑中其他歌曲多为2~3分钟的长度，这首歌有5分半钟，这是THEEITHER在这张专辑里最“工整”的写作，来自异次元的“国乐大典”。
如此这般，THEEITHER在音乐中展现的是世界的多样性。他们用“破流行”的气魄，颠覆性的乐器与人声的使用方式，让我们过往对于民族音乐的刻板印象荡然无存；他们的摇滚血脉保有了他们的热情，电子乐修养则让他们拥有理性，这种克制与爆发让他们的音乐里富有极强的审美空间。你看，我通篇还没说他们的视觉呈现，在外形上全都是模特级别装扮的年轻人，我无法看透他们，也无法预料到他们的下一步，他们音乐中的无限惊喜就来自于这种不确定性。在听THEEITHER的时候，我想起了辛波斯卡的《种种可能》，“我偏爱混乱的地狱，胜于秩序井然的地狱；我偏爱格林童话，胜于报纸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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