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维也纳金色大厅有两场重要的音乐会和遥远的东方有关。那一年元旦的新年音乐会由印度指挥家祖宾·梅塔担任。农历春节的大年初一，指挥家陈燮阳执棒中央民族乐团在这里奏响。时光流转，荏苒廿四年，年2月19日，中央民族乐团在指挥家陈燮阳执棒下演出了一场“壬寅虎啸”音乐会，以纪念中央民族乐团24年前那场赋有历史意义的演出。尽管现在看来，金色大厅已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演出场所，但在当时是一件标志性的文化交流事件。“乐合同，礼别异”，这场音乐会的诸般妙相也由此诉诸记忆与希望。
前阙的曲目诉诸记忆。开篇采用《春节序曲》既是年节间应景，而又意义非凡。其一在于曲作者李焕之是中央民族乐团的首任团长，其二则是这部作品选自作曲家的《春节组曲》中的终曲“灯会”，正是上元即景。与24年前相对照，整体演绎选择了更快的速度与更紧凑的音乐处理。如果说24年前的演出是一次成功的尝试，那么如今的演绎更有意气风发的自信。担纲《春江花月夜》演奏的王次恒与吴玉霞皆是当年台上人，“再闻已是曲中人”之感在箫的鸣诉与琵琶的声声点染中沁人心脾。此曲在维也纳演出的是小合奏的版本，而此次则是改编成了箫、琵琶与乐队的版本。
魏育茹也是参演维也纳音乐会的演奏家，当年，她凭借一曲刘星作曲的《云南回忆》，奠定了中阮的独奏地位。宋飞演奏的二胡与乐队《二泉映月》是昔日的复刻阵容，当年宋飞坐姿演奏，琴音清澈婉约，此次则是站姿演奏，音乐中更强调戏剧性的润腔。
音乐会中另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便是中央民族乐团创作的“新声”，这其中最大的特点便是演奏家投身创作，这样的创作强调独奏的性格与技巧性，能最大限度发挥乐器的性能。《雪山》取材自塔吉克族民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由冯晓泉作曲，笛子曾格格、唢呐冯晓泉伉俪联袂演奏，其中华彩的对话感令人过耳不忘;二胡与乐队《云清风舞》由二胡演奏家唐峰与林海创作，音乐中中国传统文化清幽淡远的情致氤氲其中，是音乐会中的一抹异色。赵聪创作的琵琶与乐队《丝路飞天》，在“轻拢慢捻抹复挑”中将丝路上的古韵悠然展现得淋漓尽致，有着极强的代入感。这部作品自年在国家大剧院首演以来如今已成了常演不衰的琵琶作品。
中阮、唢呐与乐队《信天游随想》在冯满天、牛建党的演奏加秦腔、朗诵的气势下赢得满堂彩，这部作品先前在网络上便有十分高的人气。两位演奏家皆是多栖艺术家，唢呐演奏家牛建党的秦腔高亢激昂，冯满天亦是当年摇滚界风生水起的人物，像这样的多栖人才这支乐团有很多。而就乐团整体的演绎而言，中央民族乐团的技巧可谓民乐团之冠，音乐快速之处技术仍毫不含糊，而需要韵味之处亦可婉转清丽，其所能营造出的音响气势甚至可以与世界级的交响乐团相较。
耄耋之年的指挥家陈夑阳在台上精神矍铄，他无疑是这场音乐会耀眼的人物。从指挥的动作来看，他精力充沛甚至能量爆棚。陈燮阳的指挥技术特点是准确而流畅的线条，这样的技术让他的音乐流畅自然，分合拍转换也自如舒适，协奏曲中“过”与“等”的技巧十分精准，如此技术在他学习的年代并不多见。而从音乐上谈，我认为他有着“大道至简”的功力，音乐上的整体结构性很好，亦绝不缺乏音响的爆棚之处，返场的三首《拉德斯基进行曲》《花好月圆》与《雷电波尔卡》皆有偾张的气势。而他最大的指挥魅力在于能让乐团心悦诚服地演奏，他的指挥准确但绝非完全控制型的，而是在该给的一些“裉节儿”绝对给到，在乐手可以自己默契配合时绝不过多干涉，如此音乐中的信任亦是乐团相处、默契养成的基础，我想也是他在乐师中有口皆碑的原因。陈燮阳对于民族音乐广有研究，且不说早年的耳濡目染，我就曾见到他专门写作的关于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指挥排练方法分析，其中关于民族韵味的心得分析扼要而透彻。
音乐表演常诉诸记忆。当香港回归奏响国歌时，当改革开放后人民簇拥着聆听《黄河大合唱》时，当聆听一张历史录音怀古时——不只是音乐的感染力，更是演出空间中氤氲着的回忆之魔力使人感动。我陡然想起勃拉姆斯作品中常采用的一种效果或者说是气质——呈示部中的主题是慨然而歌，经过发展部的流转，及至再现部则是同样的主题不同的面貌，沧海桑田之感油然。这场音乐会便给人这种回望所生发的感喟。
张听雨/文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lczl/2404.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