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论文
您现在的位置: 二胡 >> 二胡前景 >> 正文 >> 正文

水天那边乌蓬船

来源:二胡 时间:2023/2/13

作者:胡啸

那时候的水乡小镇,最是江南一带平淡而又温婉的地方。此生有幸在那儿度过一段童年的时光。

清早推开窗棂,便可见远处光线缕缕,那是湿漉漉的水气在浸润阳光。那阳光在水气的蒸腾里成了温柔的朦胧的白色,能令我依稀望见古镇连片成街的建筑物们被笼罩在水岸如烟的雾色里,若隐若现。这时,一条乌蓬船,划开薄雾,朝水天尽头摇曳而去,顿时把水乡风光摆弄得煞是飘逸。

江南人伴水而居,江南古镇自然沿水而建。幽静的院落如今显得狭小。狭小的院落却能优雅地沿河而去。翠柳瀑布般垂下的地方,往往是通向个个院落的石阶,象个小码头,供人们取水洗涤、泊舟走楫。偶尔会从远处码头传来几声叫卖、几声问候,那声响便如空中弹来一段古乐,缓缓然,悠悠然,自有一番平静的得色淡雅其间,美滋滋地。

拐过爬满青苔的弄堂矮墙,踏上岸边的石板大街,第次可见面水、临水、跨水的人家们,高高低低地与拱桥、酒肆、酱铺、长廊还有远处来来往往的舟船和烟波浩渺的水天构成了一个个恬静淡然的纯净日子,景致素雅,情调古朴。

时常走在这样的街上,总能让人感觉心平气和,安静到了极致。

一曲吴歌水灵灵地划过水道,温温婉婉的扑进怀里,令人一阵惊喜。抬眼瞧去,一户小庙似地耸立着的白墙黛瓦的人家,那窗户里分明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子,正在杏花春雨的妙曼里奏乐轻歌,其音水流。

有这样的歌声相伴,你尽可以一头扎进岸边的小酒馆,要上一壶,点上几碟,再看微风细雨,观燕子低徊,瞧小鱼流窜。耳际还有民国诗人戴望舒的佳句浅吟而出: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其实,江南本身,便是一个上天赐予愁怨的姑娘。林语堂先生就说:中国的确有许多方面是近乎女性的。

是的,与专诸拔鱼肠剑刺杀吴王的冲天豪气相比,江南人更多的时候擅长摆弄生活。比如江南人筑巢建园的样子,便是情肠百结、曲里徘徊的,整个园子是极尽曲径通幽之能的。这便是他们的屠龙之技了。

江南水乡大户人家的园林,总是透着一股黑灰粉白的深沉冷色,显得宁静清远、温秀典雅。园内的建筑讲究移步换景,“市声不入耳,俗轨不到门。客至共坐,青山当户,流水在左”。

一处好的园林往往显现出洁净幽雅尘埃无染、旷世无争安逸清高的情趣来的。也难怪,老庄的人生观便是退让谦和、投身自然。小小江南的水乡园林自然尊师而行,天人合一也。

这样的家底,自然是姑娘们愿嫁的人家。

然而这样的建筑在我们水乡总是凤毛麟角的。更多的时候,新嫁娘们总是推开一扇扇老旧老旧的门窗,用长长细细的绳子吊下竹篮,那门楼下、水里边、乌蓬船上的小贩,拿出篮里的散钱,放进芦篙、茭儿菜、豌豆叶、春笋、蚕豆等等,拎上来,收回家。一天的日子,就算有了着落了。

当炊烟飘荡在水乡上空的时候,暮色中、空气里便满世界都是娘子们做的“春八鲜”的香味儿了。

那香味儿啊,晕了我几十年都难以醒来。

日子就是这样平实地过,年复一年。好了不好了,水乡的人往往是一壶酒、一碟豆。高兴了一把二胡一口越剧,难过了还是一把二胡一口越剧。春茶秋蚕,一条小黄狗总是跟在屁股后头撒欢。遇上年节好日子,摇上一条乌蓬船,过几里水路,扯上几尺布,上得另一座水乡的岸来,开始走亲访友。待一壶黄酒喝开来的时候,亲情便如脚下的钱塘江水,奔涌而出。

许是江南的水乡美色把水乡人的脾气柔化了、柔没了。水乡的街上鲜有火爆的男人,本地人打架斗殴更是几年难得一遇的事情。纵是发火的男人也含着一股水气,不温不火的,让北方人看着像是女里女气。

其实,水乡人的脾性深得太极的精髓,刚柔相济,劲道在无声无息之下绵绵不绝。

最喜欢看长辈们斗酒。总是谦让,碗里总是慢慢地见底。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高声大嗓。说好一人一坛,无声之间三五小时,你喝我动。数十回合过去,叔舅们还没有把几坛黄酒喝干了。也不见谁动窝,嘴里总是说:你比我行,你比我强,你身体好!大家尽显着江南水乡人绝佳的定力和顽强的意志,持久地对抗着。直到夜深人静,家小催促,才开始喝干最后每人一碗老酒。喝那最后一碗,那真叫气壮山河,豪气干云,半斤,一口闷了。告别回家的时候,那步子是绝对不会疲软的,噔噔噔而去,一溜烟便没了在华灯初上的石板路尽头。空剩下远处酒馆门口梁上高挂着的一长串一长串的红纸灯笼,在夜风里动动荡荡。单留下幼年时代的我,震慑在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敬慕之中。

有趣的是,这黄酒醉人慢,如果那一个回家醉倒,几天不见人。一问,回曰:走亲戚刚回来。末了加一句:下个节庆,再来喝。

这水乡人,实在是柔里见刚、绝不认输的太极推手啊。单看这种韧劲,谁又能说江南不丈夫呢?

更多的时候,水乡人都是在劳动的。春夏秋冬,日以继夜,从不歇手。因为江南文化里是决计瞧不起不干活的人的,懒汉在乡里是劣等人,那是要遭唾弃的。

小时候,待我们起床,街上是决计看不到男子汉的,他们不是打鱼,便是贩布去了。就是成年的女子,要不在自家的地里忙,要不就是在河道边洗涤。不做到当天的活计停当,大街上是肯定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的。

那大街边、家门口的柳树下凉快的地方,自然只有饱经风霜的老人们才有资格晒太阳的。而老人们就是晒太阳,手里也总是断不了活计的,比如编个鱼篓、小篮子等等。当然,手边肯定一壶龙井,身边总有三俩邻舍。边喝边聊边忙点小活计,生活也就有滋有味起来。因为老辈人有个亘古不变的理儿:过日子就得像这河道里的水,缓缓东流,长去不停,一定平平稳稳,哪怕温温吞吞。

最是太阳西下、凉意周边的时候,对着一街三三俩俩劳作回来的人们,老人们、孩子们就像欢迎得胜归朝的子弟,满含喜悦的问候满大街此起彼伏,就像满大街飘浮着的霉干菜烧肉的香甜之气,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腾腾的乡情、乡风涌动其间。

现在看来,江浙富,是有缘由的。因为正是有了这样的一帮天底下最勤劳最节俭的人们,才能把江浙打造成古今天下富可敌国的地方的。

多少年了,每每听闻水乡的一丁点儿消息,我便高兴,每每看到水乡的一路巨变,我便自豪!

要知道,只有被历史感化过的人,才能被故土这一点一滴的碎片深深地打动的。故土水乡的纯净和童年童话般的日子以及水乡的人文意蕴,都是颇能引动人心灵深层的和弦的。

一直想回到童年的日子,因为童年的日子是有母爱般的水乡和亲人般的乡情呵护的。而在江南水乡,遍地都有这种青山绿水给与的大地母爱和乡里乡音铺设的人间亲情、泥土文化。

于是,眼前又现出一幅画:彩霞满天里,一片青黛屋。高高家居前,芦花白,鱖鱼肥。一湾秋水上,但见寒鸦有数点。几蓬杨柳下,菊花台阶边,一条乌蓬船,吱呀地穿过大石桥,摇落了一把古老童谣,翩翩然、一直远去……

作者:胡啸

笔名:一望无,央媒资深媒体人

著有散文集《一望无》

朗读者:彦磊江西广播电视台主任播音员江西省十佳播音员提名江西省普通话测试员全省两会播音员

图片:艺术家白明

央广网、江西新闻广播《枕边阅读》

联袂出品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bszl/34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