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论文
您现在的位置: 二胡 >> 二胡资源 >> 正文 >> 正文

啥味的歌她都会唱,男人们亲切地称她小百灵

来源:二胡 时间:2023/2/8

酸的;甜的;苦的;啥味的歌刘妮子都会唱。她的歌喉有四大特点,响;亮;脆;甜。十八岁上,她就能唱上百首新老歌曲。

家里孩子多,上边是一串男的,就她一个女的。在那个吃不饱的岁月,女孩子没有几个能进学屋门。她嗓音好,乐感好,特别小声哼唱抒情歌时,那叫一个勾人心弦。可因为没念过书,歌词常出错。如“九九那个鸳鸯(艳阳)”“公社是棵长青堂(藤)”。她自己常说,许多字都是在夜校学的。特别是那些歌词,大多都是我帮她纠正的。现在回想起来,那可是棵唱民歌的好苗子。农田里的活呀,不知毁了多少艺术!

“李老师!”夜校放学了,她钻进我的办公室,硬让我帮她学会洋戏匣子里刚播放的一首新歌。“调我会了,弄不清词儿。”老惯例,她把二胡递到我手上。

“以后别喊李老师。”我当时不知为什么有那样的要求。

“那叫啥?你就是老师嘛!”她拿眼斜着瞅我,强忍住笑。

“叫李哥,我不就身边有十三个孩子的“王”吗?吃工分,每月四块钱补助。”我看见她忍着笑,自己倒有些拘束了。心有灵犀,每次只需几分钟,她就把一首歌曲唱好了。当她说天不早了,一甩辫子要走的时候,我心里感到有种说不出的空虚。

在一个晚上,刘妮子又进了我的办公室。他递给我一张纸条:“李哥,你念念吧。”

我打开纸条,见上面这样写着:“刘妹子,赛神仙,哥哥我,昼夜念,若有意,与我谈,定终身,度百年。”我不禁一笑,还三字经呢,就在把纸条撕碎的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丝酸意,继而又燃起一股无名的火焰。我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女仙”,她中等身材,红苹果一样的小圆脸蛋儿,光泽清亮红润,两弯细眉,一对又黑又亮的大眼,由于针线活做得好,衣服全是自裁自逢,胸臀丰满而又严实紧凑,两条乌黑的短辫就像衬托鲜花的两片绿叶摆来摆去。我曾见过她端着一大叠煎饼从饭棚内出来,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打成了一个缵,更透出一番洒脱迷人的韵味。

“怪不得呀!”我心里说。

“我想,你该知道是谁了。”

“尖嘴巴!”

“他亲手递给我的,你说,啥法能治他?”

“这好办!”

“于是,我取笔也写了几句三字经:“百灵鸟,是我爱,蛤蟆叫,妹不怪,明早起,看野外,水自流,花自开。”我先念了一遍,然后把纸条递给她。她先拿眼盯了我一会儿,突然问:“百灵鸟是什么?”

“是一种会唱歌的鸟儿。”她“噢”了一声,匆匆走了。

打那时候起,尖嘴猴再也没敢招惹刘妮子。尖嘴猴是个伶俐人,上初中那年,学校组织参加农村劳动,活儿是收拾刚刨出土的地瓜。他拿起一个小地瓜大声说:“这个地瓜像小鸟,又像男孩的小宝宝。”就这一句调皮话,有女生告到了校长办公室。然后被开除了。那样的人看了回信“三字经”,能不明白一切吗?

“一呀么一更里呀,姐儿我做针线,

先做千层底儿,后做对襟衫。让哥穿好去种田哎嗨哟。

五呀么五更里呀,姐儿把煎饼摊,

切好咸菜条儿,放上芝麻盐,让哥吃好去种田哎嗨哟。”

这首五更调的歌词是我当时乱编的,配上山东民歌调,刘妮子唱的有滋有味。后来,参加宣传队演出多次唱这首歌。有一次唱“不忘阶级苦”,台下几百名观众都哭了,刘妮子眼里也含泪。可她后来对我说:“我当时是装的,我又没过旧社会,那泪水也是无滋无味的。”刘妮子眼里本来水就多,唱苦的有泪,那泪水是咸的。唱喜得有泪,那泪水是甜的。她常这样说。

为迎接一场工地演出,也已深了,我还在灯下鼓捣我的唢呐哨子。远处传来咯咯的蛙鸣,墙下蛐蛐儿叽叽的弹唱。房门被推开,刘妮子鬼魅似的出现在我眼前。

“天色晚了,”我见他面色异常,小心地问她。

“不晚,”她淡定的把门关上,跟往常一样把二胡递到我手上:“来一曲。”

“夜深了。”我感到有一种压抑的气氛在屋内弥漫。小心地说:“让人们听见不好。”

“这好办,”刘妮子拽下我肩头上的毛巾:“来,把它捂上,我轻轻地哼唱。”

“青蓝蓝的河呀……”被捂住琴筒的二胡在深夜发出一种“吱吱”的呻吟。刘妮子故意把节奏放缓,一首抒情歌,竟变得凄婉缠绵,穿透心扉。歌没唱完,她突然夺下我手中的二胡,在背后用力抱紧了我。我先是感到了她急促的胸腔起伏,后又感到她痛苦地抽搐,“李哥,咱俩缘分不到,等来世吧……”

还没等我从诧异中醒来,她早已推开门,在夜幕中消逝了。我摸摸湿透的衬衣,嗅到了咸涩的气味。第二天我才明白,刘妮子定了婆家,男人是个拿工资的矿工。爹娘做主,这全是为了上边的哥哥……

当年的刘妮子还能唱吗?三十二年过去,我带着忐忑而又渴望的心情重返故乡,看看刘妮子还能不能唱“五更调”,这是一次全市民歌征集活动,有一个信念在鼓励我,那就是能给他一次展示的机会,尽管老了,但真情永驻。

当我走到她家门口时,见门上着锁。经打听,才知道她在城里为二女儿带孩子。“她还唱吗?”我问眼前一位满身灰浆建筑工摸样的中年男子。

“唱!还跟当年一样爱唱歌。”那男人爽快至极:“我是她家的常客,她送给我一把破二胡,让我学着拉,可就是拉不好,不管孬好,能随上她唱就行。”

“是这样,”我仔细打量男子:“你是村上的音乐人了?”

“啥音乐人,咱庄户人瞎弄,说好凑乐是实话。”男子话语诚恳。

“我能看看你的二胡吗”我已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主人相当热情,一边为我沏茶,一边讲述刘妮子:“她老伴叫张大壮,是煤矿工。大女儿托他的福,上了矿校,在煤矿干机电。二女儿像她娘,上了师范,在县中学教音乐。大壮哥脾气很好,每次唱歌,他就在一旁为我们倒茶……”说着,男子从里屋拿出一把二胡递给我。

在接过二胡的那一刹,我似乎有点晕眩,“虽然不会拉,我看到她,耳边就会响起琴声,心里就会想起你。”刘妮子当年的话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稍定神后,才细看这个三十二年前的纪念物,它伴我度过了青年时代的执教生涯,帮我圆了艺术梦。也永远在心里留下了纯爱缠绵的隐隐伤痛。欣慰的是,刘妮子过的很幸福,她用这把琴和着她的歌声,滋润了这片寂寞空旷的文化荒漠。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lczl/3342.html